笔趣看 > 独家记忆 > 第32章 Я тебя люблю(1)

第32章 Я тебя люблю(1)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第九特区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

一秒记住【笔趣看 www.biqukan.c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1

    军训会演的头一天,给同学们加了菜还有鱼,好像是吃散伙饭一样。晚饭之后,大家整理自己的东西因为明天会演之后直接就走了。

    有的孩子开始伤感了,缠着教官们聊天唱歌说话。还有的孩子,死揪着教官们要电话地址什么的。但是他们有硬性规定,不能给学生留下任何通讯方式,态度都很决绝。

    女生们就求着我去要。

    我那时正是生理期头一天,肚子疼得厉害,加上有点感冒嗓子也疼。一个人正难受,还头疼这么一大群缠猴时候,接到慕承和的电话。

    估计他是告诉我他到家了。

    我笑了笑,对着孩子们说:“好了好了,我接完电话再说。”

    “别吵,薛老师男朋友来电话了。”一个绰号糖糖的女孩儿大喊了一句,贼兮兮地招呼大家噤声。

    她不说还好,这么一叫,反倒让一堆人起哄了。

    “哎哟,我们薛老师不是单身呐。”

    “今晚,好多男士失恋哦。”

    “薛老师,我们的心在滴血。”

    我一边示意他们小声点,一边笑着按了接听键。

    “好了,好了,别吵了。老师和师公要生气了!”糖糖又是一声大喝。

    慕承和整好听见最后一句,问道:“师公?”

    “或者你想叫师母?”我反问。

    “我以前倒是听见过有人叫师丈。”他一本正经地说。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憋不住笑了,回屋子,赶着孩子们出去。

    “我记得以前有人还叫我祖师爷,过了两年,辈分反倒跌回去了。”他语罢,还幽幽地叹了口气。

    “……”这人得了便宜还卖乖。

    一群学生怎么都撵不走,我只好匆匆的和他说了几句就收线。

    “一点都不肉麻。”一直偷听的糖糖遗憾地叹息说。

    “就是就是。”

    “至少应该啵一个。”

    “三秒钟内都给我消失!”我发飙了。

    等一群孩子走了之后,我又看着手机,想问他一个人在家,夜里要是害怕怎么办。可是掂量了下,还是作罢,放下手机,又看他们夜训去了。

    最后这一晚说是为了明天的会演做最后的夜训,其实基本上成了每个排围着自己的小教官,叫他唱歌。

    我回头取了矿泉水,给每个教官派发。这时,一群人就逮着我了。

    “薛老师也唱个歌。”

    我笑着摇头,躲到个排后面去,哪知,这边听见动静也叫我唱。

    我这人虽然很麦霸,可是当着这么多学生,哪儿能丢得起那个人呢,说什么也不肯。我越不肯,他们就越闹,就在这一刻,有个哨兵进来,隔着老远就喊。

    “小薛老师,大门外有个人,说是您家属要找您。”

    军营里有规定,外来人员不能进出。所以家长亲属什么的都不让进,只能事先打电话或者把辅导员叫过去,看看究竟找谁,然后本人才能到门口放放风。要是有时候找不到学生本人,也没办法。

    这小哨兵对人很好,和我还算熟络,经常帮着我拿东西,竟然专门跑来叫我。

    可是,他嗓门也太大了。

    “家属?”我尴尬地,小声地嘟囔了句。

    我在这里哪有什么家属。

    哪知,他耳朵极好,解释道:“他说他是你家属,我也不知道是谁。反正一男的,二三十岁。”

    “肯定是咱们师公。”有个男孩叫嚷了起来。

    “轰——”大伙就笑了。

    我板着绯红的脸,跟着小哨兵拐个弯,看到大门外等着的真的是慕承和。

    他站在自己车前的暗处,身影挺拔卓然,像一棵傲立酷寒的苍翠松木,郁郁苍苍、古朴高洁,无论什么阻挡它的生长,它都将头微微扬起,继续往高处张望,笔直地耸立着,凌云之上。

    他朝我这边走了几步,灯光让他的轮廓渐渐明了。

    我冲他挥挥手。

    他见状点了下头,含着恬淡的笑等着我走近,沉静温润,如水似玉。

    原本我是不缓不急地从那边营房走出来,但见此情此景,再也稳重不起来,提脚便跑到他身边。

    只是,两个人站在大门口,也不是个办法。

    周围荒郊野外的,张丽丽和我对地形已经踩熟。于是我带着慕承和,也一起压马路。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除了偶尔路过的卡车,连人也没有。这么黑的天,若不是有慕承和在,我一个人连大门也不敢出。

    我俩就这么溜达在大路边上,并排着。

    他走外面,我走里面。

    他肩膀比我高好一截,所以不算肩并着肩。

    这么对着他,我的心好像一下子又静了。为什么他告诉别人是我家属,而不是爱人或者男朋友。那股孩子气不听使唤地冲进脑子里,我的犟脾气开始不理智地发作。

    “怎么也不先打个电话?”我问。

    “打了,没人接。”他解释。

    我伸手一摸兜,确实没带手机。

    “是不是感冒了?”他问。

    “嗯,有点鼻塞。”

    “嗓子疼吗?”

    “不疼。”

    “早知道给你拿点药来。”

    “我们带了一些常备药。再说,还有校医呢。”不用你好心。

    “那晚上回去记得吃,不行的话再找找校医。”他说。

    “我自己的事情,自己知道。”我堵了他一句。

    他越是这么关心我,我越觉得他是心虚,不禁远离了他点,让我们之间有个一尺的距离。

    “薛桐。”

    我应了一下。

    “你生我的气?”他问。

    “没有。”我矢口否认。

    “我来找你,你不喜欢?”

    “不是。”

    “我做错什么了?”

    “没有。”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

    不知道这人是不是真的相信我说的,便不再言语。

    我心中更加憋屈了。我说没生气就是真的没生气吗?他情商真这么低吗?看不出来女人的心思吗?不知道自我检讨吗?不能哄一哄我吗?

    我想着想着越走越快,不经意地就将他甩在后面,然后小腹又开始绞痛,顿时迈不动脚步。

    他走近一看,似乎发觉我脸色不对,“怎么了?”

    “肚子疼。”我说。

    “那赶紧回去躺着休息,不往前走了。”

    “嗯。”我说。

    “原路回去?”

    “这边可以抄小道,穿过去就到了。”我说。

    他看了下那没铺混泥土的石子路,“我背你。”

    我诧异了,“我哪儿有那么娇气。走慢点就行了。”

    还不等他说什么,我就下了马路跃过排水沟,跳到那边小路上。一连串的动作,让我觉得身体里有股热流向下涌了出来。

    小腹一阵痉挛,疼得我快直不起腰。

    他赶了上来,蹲下身又说:“快点上来,我背你。”似乎已经有些生气。

    而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原本以为我们会僵持好一阵,没想到他突然开口问我说:“是不是我越难受,你心里就越痛快?”

    “我没有。”

    “你怎么没有?”慕承和说,“你明明知道你不高兴或者身体有一点不舒服,我看着就揪心,但是你还偏要这样。”

    “我就是没有,没有,没有。”我开始犯起浑来。

    “薛桐,你要是讨厌我,可以用别的方法来气我,但不要折磨自己。”他垂下头淡淡说。

    “我哪有讨厌你?”我即刻反驳。

    他脸上挂着黯然的神色,对我的反问不置可否。

    我顿时就觉得委屈了,“我哪有讨厌你,哪有?我就是心里憋得慌,这个罪魁祸首就是你,所以我想要你也难受,哪知……哪知看到你难受,我又觉得心里像被刀子割一样,更加不痛快。”

    认识慕承和之前,我一直不喜欢哭。可是说完这席话,越发觉得自己又笨又可笑,想起前几次故意拿话气他的情景,眼泪居然就这么在他跟前,不争气地滑了下来。

    他见状,将我揽在胸前,喃喃地说:“本来还好端端的,怎么就哭了。都怨我,全怨我。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不生气,我也不难受……”

    他舍弃了他刚才的所有立场,近乎溺爱般地轻轻哄着我。

    活了二十多年,从未有人这么迁就过我。

    小时候一哭,妈妈就会烦,奶奶还会骂我不争气。不像别的孩子,哭着就能争取到想要的东西。渐渐地,我就不爱哭了。所以,我从没用眼泪当过什么筹码或者武器。

    可是,在慕承和这里,却完全不一样。

    他紧紧地抱住我,好像我的泪水是他在这世界上最致命的软肋。

    伴着周围夏虫的鸣叫,他试探着叫我:“薛桐。”

    “干什么?”我瓮声瓮气地说。

    “我还从来没背过你。让我背背你,好不好?”他轻轻问。

    我迟疑了稍许,最后点了点头,收住泪。

    刚开始我的全身都是僵硬的,甚至大气都不敢出,就怕他觉得我沉。后来,我发现这个担忧完全是多余的,他比我想象中结实许多。

    渐渐地,我服帖地趴在他背上,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头轻轻放在他肩头。

    “还在疼吗?”

    “疼。”其实,已经不那么疼了,但是心中的小恶魔偏要我这么说。也许真应了他的话,我见他为我着急,心中就很满足。

    虽说有这石子路有两三米宽,但是凹凸不平的,也没有灯,只能借着月色和不远处马路的路灯照亮,所以他走得慢。

    “你尽量走路中间,看到什么黑漆漆的东西,也不要踩,说不定有蛇。”

    “好。”他说。

    “你是不是从小在城里长大的,没走过山路?”

    “走过,但是不多,都是我爸背着的。”他说。

    提起他的父亲,我忍不住将脸贴在他的脖子上。

    “你爸爸肯定是个了不起的父亲。”

    他沉默了些许,然后说:“不是。也许他是个了不起的人,但是不算一个称职的父亲。”

    “为什么?”

    “一个好父亲,不会像他那样丢下自己的孩子……”

    我没吭声。

    走了几步他又说:“可是这也不怪他,都是我一个人的错。”

    走一半,他扭头问:“还疼不?”

    这回,我不敢再任性,老实地回答道:“不疼了。”

    他听到答案,似乎安下心来微微松了口气,却没放我下来的意思,继续往前走。

    我说:“对了,我想好我要做什么了。明年我去考翻译学院的研究生,好像下个月就报名了吧。反正,我一面在这边工作,一面复习考试,都不耽误,还能挣钱。以前,我一直想着要当同传,即时当不了,我这么努力过,以后也不会后悔。”

    “有志者事竟成。”他笑了。

    “二外我就选俄语吧。你要你替我复习。”

    “好。”他说。

    短暂的一截夜路,我趴在他的背上,感受着来自另一个身体的体温和呼吸,好像让我们之间有了一种永恒的。

    我从来不知道怎么叫他,以前称老师,后来就说“你”,那次气极的时候还连名带姓地骂了他声慕承和。而周围的人,有的叫他小慕,有的叫他承和,他说他父亲叫他小和。

    慕承和唤我,自始自终都是前后两个字一起用。

    也许是因为以前在家里父母之间很少用什么亲密的称呼,所以自己总觉得爱称很别扭。

    可是,就在这一刻,伴着夜色和清风,我突然很想叫他的名字。

    思来想去,最后柔柔地喊了他一声:“承和。”

    他的脚步似乎微微一滞,然后侧着脸应道:“嗯?”

    “承和。”我又叫他。

    他这次没应我,却浅浅笑了。

    2、

    国庆当天本来打算跟着他去钓鱼的,结果下雨了。

    雨从头一晚,一直下到第二天,淅淅沥沥,让空气中有了一种秋的凉意。

    我极喜欢这样的天气和慕承和一起呆在家里。

    他都是在客厅里做事。我忙来忙去也不会打扰他,有时候自己看考研的复习题,有时候擦擦那些兰草叶子上的灰尘,有时候给他杯子里添水。

    就算一句话不说,心情也是美好的。

    只是,打破这平静的是一个电话。

    伯母在电话的另一头说:“薛桐来一趟吧,你爷爷……怕是不行了。”

    我的脸瞬间惨白。

    慕承和问:“出什么事了?”

    他开车载我去医院。路上,雨突然就大起来,我茫然地看着车前的雨刮器摇摇摆摆。等红绿灯的时候,他看了我一眼,默然无语。

    我们到病房的时候,里面只有伯母和奶奶坐在在病床前。

    爷爷躺在床上,先前的呼吸管已经换成了呼吸罩。旁边的机器滴滴的工作着。他身上盖着被子,胸腔随着呼吸机压缩空气的节奏,一起一伏。

    伯母见我进门,“薛桐来了啊,你表叔和大伯去和医生商量去了。”说完后,再瞅到我身后的慕承和,目光狐疑。

    碍于我什么也没说,慕承和便只冲她礼节地微微颔首。

    并非要藏着他,而是我此刻根本没有心思管这些。

    伯母说:“上次你来看老爷子就知道他最近情况不太好,医生也说各种器官功能都开始衰竭了,早上的时候,血压又陡然升高,脑内第二次出血……”说到这里,伯母有些不忍,开始抹眼泪。

    奶奶倒是很平静,伸手理了理爷爷的头发。

    这时,伯伯和几个表叔跟着穿白大褂的医生轻轻地推门进来。

    医生走进病床,掏出口袋里的小手电,翻开爷爷的眼皮看了看,叫旁边的实习医记录了下各种数据,就离开了。

    伯伯拉住那实习医生问:“真的没一点点希望了?”

    实习医生说:“这个难说,也不能说绝对没有奇迹。”

    伯母说:“人都趟了五年了,当时你们就说也许有奇迹,现在拖了这么久还不是这样。”

    实习医生说:“医院确实尽力了,而且病人年纪这么大……”

    屋子里沉闷了片刻。

    实习医生便合上本子想离开。

    有个表叔问:“那现在怎么办?”

    实习医生回答;“刚才张医生不是说得很清楚了么,其实撤掉呼吸机病人就等于死亡了。这个情况,就看家属你们自己怎么想的了。”说完就走了。

    伯伯拿出烟盒和打火机,本来准备点燃,被伯母提醒了下,转而到阳台上去抽。

    他猛抽了几口,又走了回来。

    其他人都站在原地不动。

    病房里只有奶奶和伯母坐着的那两把椅子,没多余的,我一直站在那里看他们说来说去,然后想找什么东西靠一下。就在这时,慕承和拍了拍我的背。

    我回头看他。

    他冲我点点头,仿佛在说:我在这里,不要怕。

    楼层打扫卫生的阿姨进屋来换垃圾袋,看我们神色凝重地杵着一屋子人在这里,就多问了几句。

    她说:“你们这种我在这里干几年见多了。其实,医生不好给你们明说。就是你们把老人这么拖着,花费高,他也受罪,最后还是撑不了几天。”

    保洁的阿姨几句话点破了这事。

    伯母说:“这位大姐说的是。”

    奶奶替爷爷掖了掖被子,“要是这件事由我做主你们同意吗?”

    伯母说接嘴道:“妈,你说怎么就怎么。全凭你做主。”

    奶奶顿了顿说:“老头子这么多年躺着,其实有些时候我觉得是我硬留着他,让他一直受罪。我心里一直有这么个念想,就是儿子没了,我得守着他,盼着他有天能醒过来。”

    她又说:“这是我逼着你们给他出钱,每天住在这病房里,我身体不好,就只能请护工。这些年,你们付出多少,我也看到了。为了就是我那点念想,我怕我要是没了这念想,就也想随了他们父子俩去。”

    “可是,事情也有头。现在都这样了,与其再糟蹋几天,不如就让他走吧。”奶奶最后说完,叹息了一声。

    伯伯说:“那我去叫医生来。”

    其他人全然应允。

    我走到床前,静静地看着爷爷。

    他的嘴里塞着一根很粗的呼吸管,用白色的胶布固定着,管子使得嘴被迫微微张开。面容消瘦蜡黄。我很多年都没有认真地看过他,记忆已经变成一个模糊了的身影。

    奶奶是那种瘦小的身形,都说我有点像奶奶年轻时候的模样。而爷爷把自己矮矮胖胖,肤白发卷的特点全部遗传给了爸爸。小时候,他对我的溺爱远远超过我爸。有一回,我因为在乡下惹了虱子,奶奶一边讥讽外婆和外公,一边解气似地当着他们的面,用推子把我的头发给剔了。结果巷子里的孩子们就说我是小尼姑,不跟我玩儿。爷爷就做了很多工艺的小玩意哄着他们,不欺负笑话我。

    过了不久,伯伯叫来医生。护士又拿着表格给他们签字。

    伯母问:“撤掉机器就行了?”

    护士点点头。

    奶奶不太忍心看,就被其他亲戚扶出去了。

    我站在那里,忽而淡淡地说了一句:“我不同意。”

    这声音不大,可是这四个字却在这个狭小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伯伯和主治大夫同时抬头看了我一眼。

    “我说我不同意。”我重复了一遍。

    伯母止住眼泪,像看怪物似的瞅着我:“薛桐。”

    在家里,我从来没有拂逆过长辈,更别说在这种公众场合。

    伯伯解释:“小桐,这是你奶奶同意的。”

    我说:“可是我不同意。我爸死得早,所以我替他说。要是他还在,也肯定是这么个想法。”

    医生瞅了瞅我,又瞅了瞅伯伯,有点不耐烦地说:“你们家属先商量好再说,我那边事还很多。”语罢,跟护士使了个眼色,便离开了。

    伯母顿时来气;“你一个小孩,懂什么?你知道这么拖着一个小时得多少钱吗?你爷爷没工作,没社保,全都得自费。你体谅过别人吗?现在又不是我们不给他医,是只能这样了,你亲耳听到医生说的!”

    我咬着唇,也犟上了:“你们不就心疼那点钱吗?大不了我起早贪黑多挣点钱,卖血借债还给你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