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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9 山盟空在锦书断(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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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还当你去了哪儿呢,却原来躲在这里偷喝桃花醉呀。”楚琅自然而然地牵上了慕容烟的手。

    慕容烟条件反射地几乎便要甩开,动作进行到一半,突地想起来此番是是慕楚与长宁面前,便硬生生地按捺了下来,楚琅像是明白了她的想法似的,示威般地将她的手握的更紧。

    慕楚的视线悠悠地落在了两人紧紧交握的手上,眸色微不可察地幽深了几分,面上却仍是风度翩翩地笑着。

    “草民见过九皇子。”他礼数周全地行礼,周身教人挑不出一丝毛病。

    楚琅看着面对皇室也已然如此淡定从容的慕楚,眸中的寒光一闪而逝,在慕楚抬起头后又全然消失不见,依然是春风和煦地笑着:“慕公子以后若娶了长宁姐姐,当是楚琅理应唤一声姐夫,便莫要这般见外了。”

    慕容烟见不得这番虚与委蛇的景象,便微露了不耐地收回了手:“你干嘛来了?”

    楚琅这才看向长宁:“我是来寻长宁的,父皇让我们皇子公主们都过去,他有话要交代。”

    长宁恋恋不舍地随着楚琅离开,仍忍不住一步三回头地频频回望着。楚琅亦附耳慕容烟的耳畔嘱咐着:“我去去就回来,你乖乖等我。”

    见得两人离去,慕容烟自觉无话可说,亦打算迈步离开,慕楚却毫不识趣地出声挽留。

    “哎呀,慢着。”也不见得他怎样动作,竟恰到好处地挡在了她的面前,凑得她很近,近到熟悉无比的幽竹般的清香又在她的鼻尖萦绕。

    她防备地后退了一步,充满警惕地看着他。

    却不料他只是哀哀地叹了口气,说出口的话亦饱含委屈:“说的好好的让我在永安等你回来,你可让我好等。可好不容易等到了,你又是这般模样。”

    他竟然还能这么大言不惭地说出这番话来!慕容烟只觉得被他气得双眼发黑,自己若是再继续待下去,定要好好地发他一通脾气不可。可既然下定决心不与他多做纠缠,就该有做了断的样子。是以她强忍着咽下了一口气,绕过他便大踏步地离去。

    “烟儿!”

    慕容烟头也没回。

    “你当真想要嫁给九皇子吗?”

    慕容烟顿住了脚步,硬生生地搬扯了个高兴的音:“是,我与他青梅竹马,情投意合。若非中间与你插了这一段,我也不会知晓真正对我好的人,原来一直在我身边。”

    “却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吗?我一直以为你不过是与我置气……”慕楚试探地问道。

    “慕楚,我慕容烟平日里是顽劣了些,却也并非是全然胡闹不识大体之人。婚姻乃终身大事,岂可儿戏?姐姐自然不会逼迫与我,不爱的人我自然也不会委屈自己。这次,你真的多虑了。”慕容烟的一番话说的情真意切,竟是少有的平静。

    慕楚看着那笔挺挺俏立的背影,突然就觉得自己仿佛突然间就错过了什么。那时,他尚且说不上心中的那抹怅然从何而来,只是颓丧地垂下了欲伸出去将她扳向自己的手,目光黯然:

    “如此说来,却是慕楚将自己高看了。”

    那样低沉无力的语气,让慕容烟的心里狠狠一颤。她从来就不曾见慕楚有过如此沮丧的口吻,即便是那时被蛊司威胁着性命,身后的这个男人也依然是无所畏惧地从容,说出来的话亦是气定神闲,力定千钧。

    但她仍旧强忍着心中的颤抖,背对着慕楚:“如今你已深得长宁的喜爱,也与她说定了亲。长宁自幼也与我一起长大,希望你能好好待她。过往种种,是我不懂事,还请慕公子都忘了吧。”

    “烟儿,你可是恼了我与长宁定亲?”慕楚自然能捕捉她话语里的嗔怪,心下便安稳了些,知晓她还是在意自己的,便笑着同她解释道:“我可以慢慢说与你听的。”

    “说什么?说你其实也是苦衷的吗?”慕容烟深吸了一口气,说出来的话又急又厉:“有什么样的苦衷,你非要抱着她送回长宁宫不可?难道就那么不能拒绝吗?有什么样的苦衷,要你扶着她的手送上马车?像慕白那样看着她进去不行吗?”

    慕楚无奈地苦笑,这番她怕是真的生了气,怕是真的要花很久的功夫才能哄好。

    见他不答,慕容烟只当他是无言以对,忍不住一吐为快:“先前你无权无势,凡事都要依仗我未央宫,我又对你百般殷勤,你自然是对我百依百顺。如今慕白已在朝廷站稳了脚跟,入赘未央宫又怎么比得上做公主的乘龙快婿呢?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怎么选择是你的自由,我自是无权干涉。只是慕楚,你这样的人,知道什么是真心吗?”

    “却原来,你是这般想我的吗?”

    “难道不是吗?”若说先前慕容烟对慕楚只是单纯的生气,气他为何背叛了她,恼他为何长久地不来看她,却一直自欺欺人地不肯承认,真正的原因也许是他根本就不爱她,没有在乎过她,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在利用她。如今当她终于肯承认的时候,才发现很多事情都有了答案,她虽然心凉,却也终于有了面对他的勇气,不用再害怕自己的心会为他的三言两语动摇。她一向为他的美色所迷,晕头转向地昏了头,如今才幡然醒悟过来。

    她转过身来,看向慕楚的目光是少有的清明透彻,话语亦平静:“慕楚,除却初遇那日,你正好撞在了我的怀里,而我又恰巧救了你之外,你我之间,本没有什么缘分,亦没有什么情深,一切不过都是我在死撑。而我只不过是稍稍一放手,你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随风远走,无论如何也抓不住。”

    “烟儿……”慕楚蹙眉看着强忍泪水的女孩儿,不明白她突然说这一番沉重的话来是为何。

    看着他关切而又有些怜悯的神情,她到底还是勉强挤出了个笑容来,姐姐说过,离开不值得人的时候要潇洒要决绝,这样他日后想起来的时候,会觉得自己亏了,而你却过得洒脱,每每想来心中还是放不下,这样你便也长长久久地就落在了他的心里。

    “你也不必觉得要还我的恩情,毕竟后来你也救了我那么多次,当然我也有救了你,既然也都算不清楚了,就当两清了吧。往后你有你的缘,我有我的路,过往这一段,算我叨扰了。”

    慕楚看着慕容烟,眸色复杂。他从没想过她能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合情合理,声情并茂,往日,竟是他小瞧了她。迂迂回回,他听出了她话里的关键,左右不过是要自己表明心意,但他活了这么些年,隐忍克制早已是命里注定了的习惯,一时教他剖清自己的心扉,他怕是连自己都说不明。

    是以,他换了个委婉的法子,想要挽回这小宫主一颗破碎的玻璃心。

    他斟酌了一下,开了口:“你怎知我对你并非真心呢?”

    慕容烟有些悲哀地看着慕楚,那样的神色让他有着说不上来的扎眼,只见她于一夜之间似乎是经历了大彻大悟:“真心究竟是如何,我不好妄说,却也并没有见过。譬如我长姐为了我姐夫心甘情愿卸下了未央宫主之位,明知往后每一步都是艰难险阻却从未悔过,譬如我二姐为了苏子易冒了生死未卜的巨大风险,替他上了刀山下了火海,陪他一同流落至了凉州却未多说过一句。我每每想到,心向往之,便觉得若能确定所爱之人的一颗真心,便是死也能死的瞑目。”

    慕楚缓缓沉吟道:“若是如此说来,烟儿,百蛊峒之中,我可曾赌上了性命也要救你?”

    “过往每当我想要怀疑你的时候,也曾常常用百蛊峒之中的种种来劝慰自己。可是慕楚,你扪心自问,你救我究竟是因为不得不,是因为责任,还是因为你心中爱我?若你不能将我安全救出百蛊峒,我姐姐定然也不会放过你,所以我的命便也就是你的命,不是吗?”

    “却原来,你一直是这般想的吗……”慕楚哑然失笑。

    “若非如此,你又为何答应要娶长宁公主?你又如何眼睁睁地看着我和楚琅定下了婚约?你分明就是不在乎!不在乎我嫁给了谁,不在乎我到底是怎么想的!”

    “这不是一回事。”

    “那一次,柳依依对我的万般质问虽然是她耍了心机,却没有一桩事情说的不对。我一直都记在心里,巴望着有一天你能亲口说与我听,可是我一直等啊盼啊,非但没有盼到这一天,还等到了你娶别人的大好消息……慕楚,你的血海深仇、你的鸿鹄之志、你心中牵挂之人,你所图谋之事,你的所思所想,可曾告诉过我半分?慕楚,在你的眼里,我是不是就是个很好骗的被你牵着鼻子走的傻子?”

    慕容烟说的酣畅淋漓,慕楚却在她最后的话里渐渐缄默了下去。

    “慕楚,我且问你,你所畅想的未来里,有没有我的身影?你所期望的身边,有没有过我的位置?”

    慕楚叹了一口气,似是在斟酌着言辞。

    慕容烟却没给他再次开口的机会,她梗着脖子,渐渐平复了下来,话音冷淡无比:“我知道了,你不必再说。”

    “慕楚,你我今日,便一刀两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