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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奈河桥上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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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静静听着姞儿的话,眼睛紧紧看着她。

    姞儿继续说道:“既然大家的伤痛已经在慢慢好转,我姞儿为何还要变成以前的姞初心,让大家重新进入悲剧的循环,让大家复杂的情感再重新来一遍,然后再集体痛苦一次。这有必要吗?何苦呢?既然是毫无结果的,那就让姞初心消失在三百年以前。这对大家来说,对我姞儿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这个世间中,谁都没有那么重要,姞初心也不例外,至少没有你们想像中那么重要。”

    姞儿面对独孤,问道:“姞初心什么时候死的?”

    独孤不明白她问话的意思,只能乖乖回答:“三百年以前。”

    姞儿问道:“自她死后,你活了多少年?”

    独孤道:“三百年。偿”

    姞儿又问翁擎:“自她死后,你活了多久?”

    翁擎道:“三百年。”

    姞儿问冥昊:“我问你,自姞初心死去,步辰殇活了多久?”

    冥昊道:“三百年。”

    姞儿继续问道:“灵化山中的事情,他有在管理吗?”

    冥昊道:“当然,他是灵化山玉蝶门门主,管理山中事务是每日必须的。”

    姞儿道:“好,在坐的各位我也不一一寻问,大家是一样的。姞初心消失三百年,你们也活了三百年,以后还会继续活下去。我想说的意思是什么呢?没有姞初心,你们也继续活了下来,继续你们应该去做的事情,履行你们应该尽的义务。三百年过去了,你们活得好好的,以后也一样会好好的,一直活下去。”

    姞儿的话讲完,大家陷入沉默久久,久久……

    见大家始终不说话,姞儿道:“这个世间谁离开谁都能活,谁也没有谁想得那么重要。你们放过姞初心,放过我,放过你们自己。给大家一个机会,一个重新生活,重新快乐生活的机会。”

    又过去好久,翁擎终于开口说话,道:“你的意思,我们已经明白,我,我们会按照你的意思去做。魂魄合体,我们便送你去地府重新转世投胎。以后,你便是一个全新的你,没有前世记忆、痛苦、悲伤和负担。你一定会快快乐乐的生活,我们不会去打扰你。”

    姞儿点头,道:“谢谢你,谢谢你们。”

    莲漪走到姞儿身边,牵着她手,轻声道:“我能去找你吗?”

    姞儿笑笑,道:“你要找我,我也不知道呀,到时候,你可别欺负我。”

    莲漪笑道:“好,保证不欺负你。”

    大家看着他们,心中很明白。姞儿想要摆脱的是姞初心和她所认识的人跟事情。莲漪不认识姞初心,他只认识姞儿,自然也不会跟他们扯上什么关系,再加上莲漪从小把她带大,自然比较亲近。

    翁擎走近姞儿,道:“姞儿,准备好了吗?”

    姞儿看看他,又瞧瞧大家,点头:“我准备好了。”

    翁擎和莲漪牵着她手,慢慢向屋内结界走去。他们每走一步,大家的心跟着便上下跳动,好似紧张着她很快便可以恢复记忆,变回以前的姞初心。

    结界之中,姞儿坐在地上,大家围坐在她的周围,将她包围在里面。十八人齐齐发功,对准姞儿身体,紫红色光芒包裹住她。

    姞儿的身体通体发光,她身体从那里往外冒出艳红色烟雾,继而笼罩全身。突然,她的脸好似变形一般,皮肤如蜕皮,皱皱巴巴,一根一根长毛依稀清晰可见。姞儿身上痛苦的叫喊起来,她身子瘫软的蜷在地上,身体慢慢的开始变形。

    翁擎叫道:“妖心。”

    妖心看见姞儿开始变形,立刻从他们身后走到里面,盘腿坐在最靠近姞儿的地方。她运功运气,伸直手臂,一道白光射进姞儿的身体之中,与她身体中的狐狸进行对抗。大约一盏茶功夫,姞儿的身体渐渐停止变形,原本变形的身体又恢复回人形。姞儿身体上的疼痛感减轻,缓缓从地上坐起,盘腿坐好。

    将姞儿恢复,翁擎他们变换手势,全部对准两抹烟火。只见其中一抹烟火慢慢的慢慢的向姞儿这边飞过来,围绕着她转着圈子。又过去一些时间,那抹烟火飞到她的头顶,然后,瞬间消失不见。

    翁擎道:“烟火已经进入姞儿的身体之中,大家收功。莲漪,你继续运功,帮助姞儿。”

    听见翁擎指示,大家同时收功,莲漪继续运功坚持保护帮助姞儿。

    大家退出屋子,外面的月光更加明亮,微凉夜色在明月的衬托下更显出它的美丽安静。

    申戌叹口气,道:“她应该能够想起所有的事情吧?”

    羲合道:“应该可以的。”

    独孤问道:“她会怎样?还坚持要离开,完全忘记我们吗?”

    妖心看着他们担心的样子,开口说道:“也许,她不会改变主意,各位还是尊重她的想法,让她重新选择自己的生活,重新选择没有你们的生活。”

    “翁擎。”

    姞儿的声音从里面传出,随后,姞儿和莲漪从屋子里面走出。

    大家眼睛“唰”一下,全部看向姞儿,他们在等待,等待着姞儿的宣判。

    姞儿脸上非常平静,看不出有半分变化的情绪,她跨出屋子,道:“我累了,有什么话,我们明日再说。”她一边说着一边径直向自己的卧室走去。

    结果,可想而知,大家没有休息,全部在大厅坐着,候着,等着,挨着,熬着……

    一夜无话。

    清晨,姞儿一脚踏进大厅,见所有人没有休息,全部坐在那里。她不禁叹口气,道:“对不起,昨日实在太累,让你们受苦了。”

    独孤小心翼翼问道:“姞儿,你想起什么吗?”

    姞儿眼睛扫了大家一眼,道:“想起以前的过往,全全部部统统想起。”

    众人一听,来了精神。

    申戌问道:“小心,那你——”

    姞儿道:“还是叫我姞儿吧。虽然记忆恢复,可我不会改变昨日跟你们所说的话。希望你们能够理解,不要生气更不要失望。”

    翁擎道:“不会,我们尊重你的想法。”

    姞儿道:“在去地府之前,我想去见见步辰殇。”

    独孤问道:“你想要告诉她真相?”

    姞儿摇摇头:“不用。只是作为姞儿,最后再看看他。以后,不管多久,你们也不要告诉他。”

    姞儿对冥昊道:“王哥哥,特别是你,千万不要告诉他。就当姞初心从没有来到这个世间,从没有认识过你们。”

    独孤道:“我送你去吧。”

    姞儿点头:“好吧,不过,不会引起步辰殇的怀疑吧?如果是这样,你还是不要露面,我自己去找他便好。”

    翁擎道:“早去早回,我们在这里商量一下你去地府的事情。”

    灵化山,玉蝶宫,书房

    步辰殇坐在书案边,手中拿着书简看着。

    西弇从外面走进,道:“如今天气越发闷热,又不是夏天,怎么会如此。”

    步辰殇抬眼望他一眼,道:“心静自然凉。”

    西弇倒不理会,走近书案,道:“成日处理山中事务,要不就是看书,不觉得无聊吗?”

    步辰殇道:“你今日的话有些多余,哪天日子不是这么过的。”

    西弇道:“暂时送你一个东西陪陪你?”

    步辰殇道:“什么?”

    西弇从身体后面拿出双手,他手中有一个毛茸茸的东西,还会一动一动的。步辰殇眼睛盯住半天,道:“灵化山什么时候允许让这些东西进来?”

    西弇笑道:“下不为例,它想进来瞧瞧,我便将它带进来,你也瞧瞧。”

    原来,他的手中捧着一只雪白雪白的小狐狸,慵懒的趴在他手上,小小的眼睛有劲没劲的瞧着四周。

    步辰殇的眼前一亮,他条件反射似站起身,伸出双臂,道:“给我。”

    西弇笑笑,道:“没想到你也会喜欢,我还以为你会骂我呢?”

    步辰殇接过小狐狸,他认出,这只小狐狸便是姞儿,他能够认出来。他怀中抱着它,脚步挪动,向书房外走去。

    西弇在后面叫道:“去哪?”

    步辰殇道:“银杏林。”

    “喂——”西弇还想讲什么,步辰殇却早已经消失踪影。

    银杏林

    步辰殇怀抱着小狐狸回到茅屋,将狐狸放在床上,他坐在床边。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它白色的软毛,轻声道:“你怎么来的?”

    小狐狸“呜呜呜”几声。

    步辰殇问道:“你不打算恢复人形?”

    小狐狸摇摇头,“呜呜呜”几声。

    步辰殇无奈,他对着它说道:“好吧,这样便这样吧。要不,我带你出去走走,参观参观灵化山,怎样?”

    小狐狸点点头。

    “好吧。”步辰殇抱起它,往外面走去。

    步辰殇一边走着,嘴里一边跟小狐狸说着话,介绍着灵化山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小狐狸乖乖窝在他怀中,舒舒服服抬着眼皮,有意无意看着四周。对于这里的一切,姞儿再清楚不过,记忆恢复,以前的事情自然而然想起。她终于又见到自己的师父,师父还是那样,一点都没有变化。

    小心庆幸,庆幸师父能够过得好。她不打算再跟师父说些什么,既然他不知道自己的存在,便不要知道为好。离开她,师父能够过得好,师父和临泣父子二人才能够真正意义上的冰释前嫌,和好如初。

    步辰殇抱着小狐狸,在灵化山足足逛了几个时辰。山中的弟子感到好奇,堂堂的玉蝶门门主,仙界神仙尊,抱着一只小狐狸在山中转悠不停,当真是千年不遇的奇事。

    六大弟子闻讯前来,果然,他们瞧见步辰殇怀中抱着一只小狐狸。他们相互瞧瞧,轩湛问道:“什么情况?你们什么时候看见过门主如此喜爱一个小动物的?”

    夕非问道:“不会是妖吧?”

    紫衣道:“应该不会是吧,如果是妖,门主能够瞧出来的。”

    涵意看着远处,道:“你们还别说,小狐狸真挺可爱的。”

    他们在这边聊着,那边西弇走过去,伸手要抱走步辰殇怀中的小狐狸。步辰殇身子一晃,避让开。

    西弇道:“你抱好久了,它也乏了。不如门主松松手,让它下来自己跑一跑。”

    小狐狸嘴里“呜呜呜”几声,好似它非常同意西弇的提议。见它这样,步辰殇只得将它放在地上,小声说道:“别乱跑。”

    接触到地面的小狐狸立刻神气起来,它快速向前面跑去,一边跑一边不忘回头瞧瞧步辰殇和西弇。

    它跑到六大弟子脚下,一个一个走过他们,用头蹭蹭他们的脚,然后扬起头,一双小小黑黑的眼珠子看着他们。看见如此可爱的小东西,每个人内心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及,无不喜欢万分。跟他们玩了一会,小狐狸自己又跑去别处玩耍,消失在他们的视野。

    西弇跟步辰殇说道:“伐楼和子苍出去已经也有五十几年,很少有他们的消息,难道你不担心他们?”

    步辰殇道:“他们不是孩子,自己知道该怎样?”

    “难道,你没用幻境瞧过他们?”

    步辰殇道:“没有。”

    西弇笑道:“你知不知道,当初他们俩出去历练,有多少弟子跟在他们的屁股后面,特别是女弟子。你相不相信,等他们回来的时候,屁股后面一定又会跟着许多人?”

    步辰殇看着他,没好气道:“招蜂引蝶?”

    西弇哈哈哈笑起来,“我可没这个意思。”

    三宫殿下,小狐狸四周瞧瞧,见没有人,它摇身一变,幻化成人形。她脚下轻轻一瞪,径直飞上无欲宫。她蹑手蹑脚,一间房一间房查找,见没有,她又转身去到拐角处的一间房。

    这是一间书房,一条大大的书案,房间墙壁的书阁上放满书简。术子盘腿坐在书案右边的一张木榻之上。

    姞儿走进书房,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术子虽说是入定,却早已经听见有人走进书房的脚步声,于是睁开眼睛。见是一个小丫头,以为是山中的弟子有事情禀告。他又闭上眼睛,开口道:“你是哪方弟子?有什么事情?”

    姞儿走到木榻旁,跪在地上,道:“太长,小心来看您,您老人家身体可好?”

    暮然,术子睁开眼睛,眼睛紧紧盯住姞儿,脸上显然有疑惑之色。

    姞儿说道:“太长,我是小心,虽说样貌变了,却依旧是您最疼爱的小心。”

    术子颤动着嘴,道:“你——”

    姞儿道:“太长,您不要激动,听小心慢慢跟您解释……”

    等听完姞儿的全部叙述之后,术子激动的说道:“好,好孩子,快过来,让太长仔细瞧瞧。”

    姞儿跪在地上向前移动几步,来到术子身边。术子抚摸着姞儿的头,声音哽咽道:“孩子,你受苦了。你应该早点来见太长的。”

    姞儿道:“小心不想打扰太长,再说,小心也是刚刚恢复记忆。以前,虽然他们跟我说过,可是我心中总是排斥。也许是不想重复以前无休无止的痛苦和不开心。也许我的离开,便是给大家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

    术子问道:“孩子,你真想好了?不后悔?”

    姞儿摇摇头。

    术子道:“孩子,此时此刻,你要离开了,跪在这跟我告别,让我想起你刚刚满月的时候。那个时候,你爹爹和娘亲抱着你跪在我的面前。那情形,好似是昨日发生一样,历历在目。

    *

    姞正和于珠抱着孩子跪在地上好一阵子,

    术子终于睁开眼睛,看看跪在自己面前的他们,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既然走掉,为何还要回来?”

    姞正抬头,眼中含着泪水,说道:“师父安好,弟子姞正叩见师父。”

    于珠抱着孩子也说道:“师父,弟子于珠叩见师父。”

    术子说道:“你们还回来做什么?”

    姞正道:“师父,徒弟对不起您老人家,您带我们如自己的孩子,将所有的本事倾囊相授,我们却,却让师父失望,徒儿当真不孝。”

    术子一摆手,道:“过去的事情不要再提,既然你们选择做一对平凡夫妇,我这作师父的也没有办法。你们走吧,以后不要再回来啦。”

    于珠低声抽泣道:“师父,徒儿知道您老人家很生气,徒弟不敢请求师父的原谅。我们的女儿刚刚满月,想抱来给师父瞧瞧,还请师父赐个名字。”

    道人叹口气,道:“何苦,何苦来哉!”

    姞正道:“师父,您是我们的师父,我们期望孩子能够得到师父的祝福。”

    术子眼睛移向于珠怀中的孩子,于珠将手臂伸直,把孩子递到术子的身前。

    “师父,错在我们,孩子没有错,请师父看看孩子吧?求求您。”

    术子犹豫了好一会,终于伸手抱起孩子,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子可爱至极,道人看着脸上忍不住露出慈祥的笑容。

    术子似乎思索一会儿,说道:“叫‘初心’吧,不忘初心,方得始终,愿孩子永远保有一颗善良之心。”

    姞正和于珠脸上露出喜色,两人已是泪流满面,双双叩头:“多谢师父,多谢师父赐给孩子名字!”

    *

    如今,那个抱在手中的孩子不仅长大,连她也要离开世间,术子不由心中一阵难过。

    “哎,我这个老道怎么不去死的?看着你们一个一个离开,太长心中难受。”

    姞儿再也控制不住,她扑进术子的怀中“呜呜呜”哭起来,“对不起,太长,小心让您难过了。”

    术子道:“没有,没有,太长只是伤感而已。小心乖,不哭。”

    姞儿从太长怀中抽出,道:“太长,有件事情想请您帮忙。”

    “什么?你尽管说,只要太长能够办到的太长一定帮你。”

    姞儿道:“其他人小心不担心。只是萧乙还一直昏迷着,以后麻烦太长多多费心。如果他醒了,您便告诉他,小心先走一步,让他一定好好活着。”

    术子点点头:“丫头,放心,太长一定会帮你看着萧乙。”

    姞儿重新跪好,给术子郑重其事磕了三个响头,声音哽咽,道:“太长,您保重,小心谢谢您这么多年的厚爱。小心走了。”

    姞儿起身向门外走去,术子叫住她:“小心。难道,真不准备告诉你师父?”

    姞儿转过脸,对术子笑笑,道:“不了,早在三百年前,他的心儿已经死掉,如今不用再多此一举。最多留下的只是伤痛与无奈,没有必要再重复一次。”

    术子道:“好。看来,你已经彻底大彻大悟,太长替你高兴。重新轮回,做一个快快乐乐的无忧无虑的女孩子,这也是太长对你最大的希望和祝福。”

    姞儿脸上莞尔一笑,道:“会的,太长保重。”

    飞下无欲宫,姞儿迅速变回狐狸,向山门方向跑去。

    可惜,六大弟子还有步辰殇和西弇他们,还有一些弟子们集体寻找小狐狸。有一名弟子见到它之后便大声叫喊:“在这里,在这里。”所有人听见他的声音,统统往这个方向跑来。步辰殇第一个飞到小狐狸身边,姞儿一看不好,山门近在眼前,她加紧速度,急速向山门冲去。谁知道步辰殇比她的速度还要快,一把抓住她尾巴,她的身子立刻没办法动弹。随即,步辰殇抱起她,将她放进自己唇边,他对她轻语道:“干嘛跑?我再陪你四处逛逛。”

    小狐狸的头摇摇,嘴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步辰殇看出她想跑,可不知为何,他不想让这个小狐狸平白无故这么快消失在他的视线之中。姞儿心中知道不好,她要尽快摆脱他的钳制。不然,还不知道后面会出什么事情呢?

    西弇和六大弟子纷纷围过来,紫衣看着小狐狸道:“好可爱!”

    步辰殇准备将小狐狸抱走,这个时候从后面传来术子的声音:“你们没事干围在这里做什么?”

    夕非道:“太长,这个小狐狸好可爱!”

    术子道:“这里谁允许将它放进来的?你们还围着。”

    西弇道:“是我看她可爱,将她抱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