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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七零章 你大可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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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先前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但那张俊脸摆在面前,对上那双不同常人的眼睛,遗玉的脑子还是乱了一下,放在案下的手指掐了下大腿,忍住没有脸红后,便要起身向他行礼。

    “免了。”李泰制止了她的动作,又问了一遍,“方才你在想什么?”

    这是他最近才发现的一件事,能够从各种表象看透他人的想法,一向是他的擅长的,可面这唯一敢同她对视的少女,他却辨别不出她的心思,偏他又想知道她脑子里是在想些什么。

    “我有话想通殿下讲,正在忖度如何开口。”遗玉老实地回答完,便见他密致的眉头微挑,道:

    “我亦有话同你说。”

    他也有话?遗玉沉了沉气,道:“那您先说吧。”

    “嗯。”李泰应了一声,便抬手示意阿生领着平彤等下人退了出去,直到这水榭中只剩下他们两人,方才端起了茶杯,转过身看向那片花圃,留了个侧脸给她。

    他不急着说,遗玉也不催,在心里猜测着他会说些什么。单凭前晚上两人亲密接触之后,第二天早上他还能装傻充愣这一点,她便确认这人是不打算对她直着来,因此这会儿希望听到什么她想听的话,诸如干脆点儿的表明心意什么的,那是不可能的。

    可从他侧脸上,她也看不出什么来,要知道,正常下的李泰,高兴、生气、哪怕是烦恼,那都是一个模样的。这便是他们相处的机会不少,她却没看出来他是何时对她打起了“歪主意”的根本原因。

    “春后,你虚岁便是十四了?”

    “正是。”遗玉嘴上应着,心里却在怪想,连她生辰都查的清楚,说他对她没意思,鬼信!

    “你可知道,士族家中的女子,这个年纪,便能行正式的婚嫁?”李泰说这话的时候,没回头,便没见着遗玉猛地瞪大的两眼,不等她回答,便继续平腔直板地说道:

    “怀国公的情况我清楚,明年春后,我会求父皇指婚,先订下你我的亲事。”

    “啊?!”这下她不光是瞪眼,嘴里也快能一口塞进个鸡蛋了。

    李泰闻她一惊,方才扭过头看她,眉头微蹙,道:“没听清楚?”

    她又不是聋子!遗玉合上嘴,抿紧了唇,这始料未及的谈话,让她脑子一时不够用,刚才还料定了李泰不会同她直着来,没想这人上来就是个最狠的,什么都还没说,情也没表,心也没通,这就谈婚论嫁了!

    更何况,他这哪算是求婚,那语气简直就像是在街边儿买大白菜一样!

    她却不知,李泰会说这些,是早在被沈剑堂点明了心意之后,便有的打算。照礼说,这男女两人私下议亲,本就不妥,可他们两人,一个是随意惯了的,一个则是自有主张。按着遗玉所预想的那样,该是俩人先表个态,再让她讲讲条件什么的,最后说那婚嫁之事,可李泰却是连跳两步,直奔主题。

    归根结底,他会这么做,还是要怪沈剑堂那自命风流的唠舌根子,在走之前,曾对他说过这么一段子话:

    “......你要是想让她死心塌地地跟着你,这必须做到…——不能吝,不能急,不能说。这不能吝啊,便是指的你要舍得花银子,花心思,花时间,不能小气,可也不能过了,这个度量,你自己掌握;再说这第二点,不能急,便是说这女子啊,你可以凉着她,但是千万不要急进了,尤其对这些个年岁小的,一不小心,人就被吓跑了......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不论什么时候,你都需得把自己的心思藏着,不能说,千万莫要叫她知晓你对她是情到几分,这样她才会总是惦念着你,一门心思在你身上,记住,千万不能说!”

    李泰当时听完这席话是没应一句,也没多问一句,可却印在了脑子里。于是,这才会有他连跳了两步直奔主题的做法。

    “殿下,”遗玉忍住没让那哭笑不得的表情露在脸上,板着脸,道:“您这是在询问我的意见吗?”

    李泰这会儿看着她,见她脸上的表情实在是算不得高兴,又忆起那晚在马车上她亲口说过不愿同他牵扯上,便认为她这模样,是不乐意这门婚事。至于前晚遗玉醉酒,让他不要娶妃之言,在男女之情上缺心少肺的他,那时听了只是觉得心中舒坦,却压根没往她对他亦是生了男女之情这上面作想。

    李泰以为她是不乐意,脸色稍冷,正要开口应话,却听远处一阵骚动传来,遗玉和他齐齐扭过头去,便见一道茜红色的高阳公主,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阿生和下人们跟在后头,只能追着,却不敢拦。

    “四哥!我在父皇那里听说,你要纳东方明珠那个臭女人当妃子!是不是真的?”

    说这话的时候,她人已经冲到了水榭中,一眼见着坐在一旁的遗玉,利眼一瞪,瞬间忘了来时的目的,手中马鞭一斜,指向她,道:

    “你怎么在这儿?!”

    且不说李泰脸色如何,遗玉这会儿的表情,绝对可当是黑的吓人,高阳的话,她听得一清二楚,绕是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听到李泰要纳他人为妃的消息,还是像头上挨了一记闷棍一般,发蒙发痛。

    李泰的心情,本就因为遗玉那近乎拒绝的表情变差,这会儿高阳贸贸然地闯了进来,便叫他当下沉了脸,冷声道:

    “阿生!”

    “属下在。”胸前破衣裳变成布条的阿生,哭丧着脸凑上前,心中却在短时间内将高阳骂了不下十回。若说这长安城里除了那扁毛畜生,他还有什么天敌的话,非这任性妄为又不能轻动的高阳公主莫属。

    “绑了。”

    “是,”阿生得了令,连忙翻手从袖子里面抽出一根缚绳来,没等高阳反应过来,上前将人三两下反手捆住。

    “大胆!你这贱奴!”高阳挣扎着,手中的马鞭掉在地上,没等她第二句怒骂出口,便被阿生点了哑穴。

    若是换了别时,遗玉兴许还有兴趣看这毫无体统的公主吃瘪,可这会儿,她却静静地看着李泰的侧脸,尽量让自己的语调平常,可天知道,她带着探究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放在裙面上的左拳已经握得死紧,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听闻殿下要纳侧妃,原来已经求了皇上旨意,是东方先生府上的明珠小姐?”

    李泰端着尚余半杯的茶盏,侧过头看她,蹙眉,而后给了她答案:

    “嗯。”

    一字应完,他便看见面前这张白皙的小脸上,霎时露出了一抹复杂至极的笑容,那双清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似有种让他胸闷的东西正在那黑白之间凝聚,来不及辨认那是什么,她便侧过头,留给他脑后,用着那少女清清软软的嗓音,道:

    “殿下,您刚才同我说的事,我不愿意。”

    若说刚才李泰的心情是糟糕,这会儿被她正面拒绝,却是已经上升到怒气了,但除了那双碧眼略有色变外,那张俊脸上,依旧是冷淡无情,如同他说出的话:

    “今日只是知会你一声,这件事,你愿意与否,本王并不在意。”

    遗玉撑着眼皮,没能让眼泪掉下来,她是知道,在这世人眼中,一个王爷府里就是妃妾成群也不算什么大事,她也知道,就是李泰喜欢她,那也是有所保留的喜欢,一开始,是远远到不了那种弱水三千只一瓢的程度,可也没想过,会少的这么可怜!

    这人前脚在皇上那里定了妃,后脚便来招惹她,且眼下还无视她的意愿,说出这么蛮横的话,是拿她当什么东西!

    “您不在意,可是我在意。”她梗着嗓子道,脑子里的弦扣的死紧。

    “...本王亦不在意你的在意。”

    李泰这满不在乎的一句话出口,遗玉脑子里的那根弦彻底崩掉,当下便眨去眼中泪珠,长身而起,转过身去,在满园子下人的惊愕中,她抬手便将手里的半杯茶,准确地泼在那张整个京城也找不出第二张来的俊脸上。

    万籁俱静,十几只眼睛同时“唰唰”地落在遗玉那张含着怒红的小脸上,但听她一字一句地狠声道:

    “你大可试试!”

    温热的茶水同额头滑到眉宇,再至鼻尖,若说李泰方才还在怒中,这会儿眼见那张因为怒气瞬间变得明亮的小脸,却被她眼中那的灼灼火光,烧的不剩半分,青碧眼眸,转而刹出锐利的光芒,带着猛兽才会有的凶气,直勾勾地盯着她瞧。

    阿生在边上儿,只瞄了李泰那眼珠子一下,便“嗖”地移开了眼,看着毫不相让地同他对视的遗玉,忆起那夜在密宅中,为了一个卖包子的厨娘,同李泰的扛上的少女,暗咽了一口唾沫,莫名其妙地对这半大的小姑娘,由衷升起一股子佩服来——胆儿忒大了!

    “啪!”随着一名多瞅了李泰一眼的侍女,将茶壶摔落地上的声音,视线焦灼的两人方才收敛。

    遗玉又瞪了一眼满头茶水却更显妖冶的李泰,冷哼一声,将茶杯重重搁在桌上,转过身很,头也不回地朝园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