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看 > 龙争大唐 > 第一百八十七章廷议之变(上)

第一百八十七章廷议之变(上)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盛唐风华银狐武炼巅峰唐砖

一秒记住【笔趣看 www.biqukan.c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甘露殿宽敞的后殿中,一代大帝李世民正静静地躺在榻上闭目养神,眼虽闭着,人却始终无法入睡,倒不是因天气燥热的缘故,而是近来朝局的混沌令李世民怎么也无法安下心来——以李世民的睿智,如何看不出眼下局势表面上虽平稳,实际上诸皇子都在私下蠢蠢欲动,一场大风暴即将上演,说实话,李世民并不担心自己无法控制朝局,对于自己的政治手腕,李世民还是有着绝对的信心的,多少大风浪都经历过了,李世民又怎会担心这么点小小的乱局,只不过此次要对付的不是政敌而是自己的儿子们,这才是令李世民心神俱疲的缘由所在,毕竟帝王也是人,不是无欲无求的神仙,帝王之家的亲情虽淡薄,可并不是没有,一想起李贞所上的那摘瓜诗,李世民的心就怎么也无法平静下来。

    “嗯?”正当李世民心潮难平之际,突然被殿外传来的阵阵喧闹声所惊扰,不由地睁开了眼,翻身坐了起来,脸现不悦之色地哼了一声,扫了眼侍立在殿中的几名小太监,冷冷地说了一句:“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见李世民气色不好,那几名小太监顿时吓得脸色苍白,紧赶着应答了一声,便急匆匆地往前殿跑去,却不料没等这起子小太监们跑出后殿,脸色煞白的内侍监胡有德便从屏风后转了出来,踉跄着冲到榻前,一头跪倒在地,可着劲地磕着头道:“陛下,奴婢该死,奴婢该死……”,用力之猛,没几下功夫,额头便磕出了血来。

    眼瞅着胡有德那惊慌失措的样子,李世民原本就阴沉的脸顿时寒得能滴出水来,冷冷地喝问了一句:“说!甚事?”

    一见李世民面色不善,胡有德立时吓得猛地一个哆嗦,跪直了身子,也不管额头上磕破的伤口正淌着血,用颤抖的声音道:“陛下息怒,奴婢这便说了,外头是宫中宦官们正在闹事,为的是元德殿副主事高盛和冰炭司副主事王秉和,他们拿住了奴婢的侄儿胡松,说是胡松非礼了元德殿的宫女,叫嚷着要面圣,奴婢阻止不住,惊扰了陛下,死罪,死罪!”

    “嗯?”李世民一听是此等事情,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脸上神色变幻个不停,眼中的寒意却越来越浓,额头上的青筋也暴了出来,咬着牙,从鼻腔里哼了一声,沉着脸看着不停地磕着头的胡有德好一阵子,这才冷冷地说道:“去,将有关之人宣进来,其余人等即刻散去,不遵者以抗旨之罪论处!”

    “奴婢遵旨。”胡有德紧赶着嗑了个头,连滚带爬地冲出了后殿,不过片刻,便领着高盛、王秉和以及被几名小太监押着的胡松走了进来,众人一见沉着脸端坐在榻上的李世民,忙全都跪下磕头,三呼万岁不迭。

    “陛下,奴婢冤枉啊,奴婢冤枉啊,陛下,您可要为奴婢作主啊,陛下……”赤身**的胡松趁着押解他的小太监们跪下磕头之际,挣脱了钳制,冲到榻前,也不管自己赤身**的丑态,扯着嗓子连哭带嚎地大叫了起来。

    “放肆,还不跪下!”胡有德见自家侄儿如此的孟浪,顿时吓坏了,忙跳将起来,一把将胡松摁倒在地,自己也赶忙跪了下来道:“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李世民并没有理会胡有德叔侄的表演,甚至连眼皮子都不曾抬一下,只是看了高盛一眼道:“说吧。”

    别看高盛平日里嚣张得很,先前在捉拿胡松之时也张狂得很,可真到了李世民的面前,胆气早就不知跑到哪去了,一见李世民问,脸都白了,哆嗦了一下,可着劲地吞了口唾沫,颤着声道:“陛、陛下,事、情是这样的……”

    高盛口齿虽不清,可叨叨絮絮地说了好一阵子,也算是将事情的经过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却也无甚疏漏之处,李世民越听脸色便越沉,到了末了已是寒得能掉下冰渣子来了,不过却并没有立刻开口表态,反倒转向了跪在一边的王秉和道:“尔为甚卷入其中?”

    李世民这话问得诛心,那是在问王秉和为何要将此等事情闹得如此之大,其居心何在?此话一出,王秉和的头上立时涌出了汗来,紧赶着磕了个头道:“陛下,奴婢只是激于一时义愤,没想到会闹成这样,奴婢行事有失稳妥,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哼!”李世民冷冷地哼了一声,不再理会王秉和,扫了眼跪倒了一地的宦官们,冷着声问道:“宫女何在?”

    “啊。”一起子宦官们像是突然醒悟过来一般,相互看了看,这才现光顾着押解胡松来面圣,竟然忘了那名宫女的存在,直到李世民问起,众人立时傻了眼,高盛身为主事之人,忙趴在地上爬行了一步,磕着头道:“陛下,奴婢等来得急,忘了将当事人一并带来,奴婢该死,奴婢这就去寻人。”

    “不必了,柳东河,尔去元德殿走一趟,将那两名宫女一并带来。”李世民淡漠地挥了下手,对侍立在殿中的内侍少监柳东河吩咐了一句。

    内侍少监柳东河是个中年太监,身高体胖,脸上永远满是卑谦的微笑,此时一听李世民话,不敢怠慢,忙站了出来,躬身应答了一句,领着几名小太监匆匆跑出了甘露殿,直奔元德殿而去,多半会便领着一名哭得双眼通红的小宫女走了进来,那宫女正是小翠。

    “奴婢小翠叩见陛下。”小翠胆子倒是不小,并不曾被殿内的气氛吓倒,一见到李世民,立刻跪倒在地,恭敬地磕了个头便趴在了地上。

    李世民并没有叫起,也没有理会小翠的参拜,只是看着柳东河道:“人呢?”

    “陛下恕罪,奴婢去迟了一步,那叫小瑛的宫女已投缳自尽了,尸尚在元德殿,奴婢不敢久耽,这便让人看守着现场,先行将另一宫女带回。”柳东河满头是汗地回了一句。

    “死了?”李世民愣了一下,脸色立马难看了起来,狐疑地扫了眼殿中诸人,皱起了眉头,却并没有多问些什么。

    “陛下,小瑛姐冤啊,陛下,小瑛姐受此大辱,死不瞑目啊,陛下……”小翠大哭了起来,边哭边喊着冤。

    得,小翠这头一喊冤,哪一头得知小瑛已死,自知在死无对证的情况下,恐难逃一死的胡松不管胡有德如何拉扯,也放开喉咙大哭了起来:“陛下,奴婢实是被冤枉的啊,陛下……”

    呵,这回可就热闹了,满大殿里尽是哭喊之声,可把李世民给气坏了,脸黑得跟锅底似的,冷哼了一声道:“叉出去!”李世民既然下了令,自有数名小太监扑上前去,将哭闹个不休的胡松连同小翠一起拉了下去,满大殿立时安静了不少。

    眼瞅着胡松已被拖了下去,胡有德原本就难看的脸色顿时更加白了几分,当然,他并不是在为胡松的小命担心,而是担心自己也将被卷入其中——以他在宫中厮混多年的经验又如何看不出此事十有**是个圈套,还是冲着他来的圈套,问题是,现如今这个局面下,他根本无法找到丝毫的反击可能,若是不反击的话,唯一的下场就是连他自己都保不住,心急之下,原本就冒汗的脸上如今已是汗如雨下,咬了咬牙关,在地上爬行了几步,磕着头道:“陛下,奴婢以为此事恐有蹊跷,那小瑛的死……”话说到这儿,故意停了下来,言中未尽之意便是小瑛的死不正常,整件事情只怕都有蹊跷。

    李世民何许人也,哪会不知道眼下这场事件没那么简单,又怎用得着胡有德来提示,只不过李世民并立刻没有表态,只是横了胡有德一眼,皱着眉头想了想,缓缓地开口道:“传朕旨意:由内侍少监柳东河暂掌内侍省,主审此案,限时三日结案,都退下罢!”李世民金口一开,众人只能各自应诺退下不提。望着诸宦官退出大殿的身影,李世民眼中的忧虑之色渐渐地浓厚了起来……

    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这话说的太对了,尽管皇宫内院与外界有着重重的高墙相隔,可依旧挡不住长了翅膀的流言,再加上有心人的推波助澜,午时才生的宫廷丑闻,到了晚间便已是满城皆知,流言传来传去,多出了无数个版本,说啥的都有,更为夸张的是:这案子传到最后竟然变成了一群宫中宦官*嫔妃,天晓得一起子没卵蛋的宦官如何行“事”,不过嘛,在众人口口相传间,这等蹊跷事儿却传乎得神乎其神,乐子越来越大了,当然,对于后宫无主的担忧也就跟着来了,满京师里鼓噪着要立后的呼声也铿锵了许多。

    别人怎么想李贞根本就不管,流言怎么传他也懒得多加理会,不但自己不去参与,同时也下令“旭日”不得搅入其中,无他,在李贞看来,外头流言怎么说都不是要紧的事儿,舆论这玩意儿虽然重要,可真正的决战只能是在朝廷上,再说了,民间舆论的事儿老三、老四都不会忘了去造,也用不着李贞这一头再去参乎的,故此,李贞只是抱着看戏的态度略为了解了一下京师的动态之后,便早早地上床歇息了,养足了精神准备明日一早的朝会。

    贞观十六年四月十六日,晴,李贞一大早就起了,依着惯例练了几趟拳脚,舒展了下筋骨,匆匆用了些白粥便乘了大轿子,直奔皇宫而去,一路倒也无事,不过才刚一走进朝房,却觉气氛有些子不对头了——一起子重臣们全都跟泥菩萨般坐在那儿,个个都在闭目养神,浑然没了往日朝会之前融洽的交谈,甚至连彼此间的寒暄都省了,即便是李贞进了门,一起子重臣们也全然装作没看见。

    呵呵,妈的,一群老狐狸!李贞愣了一下,立马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昨日那场丑闻实在是太轰动了,倒也算得上是个不错的谈资,问题是内里的古怪不少,不单牵扯到内廷立后之争,只怕跟诸皇子夺嫡也大有关系,再没有搞清圣意及诸皇子的底牌之前,少说不如不说,大家伙都是老江湖了,生恐说话间不经意就漏了嘴,干脆装哑巴,也总比无端得罪人来得强。

    吴王李恪见到李贞进来,只是笑着点了点头,并没有开口招呼,倒是魏王李泰满脸是笑地招呼道:“八弟,早啊,来,这边坐。”

    嗯哼,妈的,这臭小子高兴个甚子?他娘的,一准有埋伏!李贞见李泰出言招呼,心中顿时一动,无他,李泰是个心里头不怎么藏得住事情的人,眼下这个局势对他来说并不算妙——不管此案能不能审出个名堂来,胡家叔侄倒台确是难免的事儿,没了胡家叔侄的支持,李泰在宫中的筹码就得去掉一大半,若不是李泰手中另有杀手锏的话,他绝对不会是如此放松的表情,只不过那杀手锏是啥李贞虽猜不透,却也不怎么放在心上,这便笑了笑道:“四哥早。”随意地走将过去,一屁股坐在了李泰的身边。

    “八弟,再过些天可就是你的大婚之期了,呵呵,哥哥为了给八弟凑上些好礼,这回可是下了大功夫的,呵呵,这礼物一准令八弟满意。”李泰晓呵呵地偏头看着李贞,满脸子得意之色地说了一句。

    厄,该死,忙得晕头转向,竟然忘了婚事,呵,好些天没去看嫣儿了,得,下了朝赶紧去一趟才是!李贞这些天公务缠身,又忙着布局夺嫡之事,早将大婚之事忘到了天涯海角——按唐制,亲王大婚由礼部筹办,并不需要亲王府去忙乎,就连洞房也是在皇宫而不是王府,李贞这一忙之下,还真忘了自个儿的终身大事了,此时听李泰提起,心中不免惭愧不已,好在李贞脸皮厚,倒也不会就此带到脸上来,笑呵呵地回了一句道:“多谢四哥有心了,呵呵,到时候小弟一定得多敬四哥几盅才是。”

    “哈哈,好说,好说!”李泰咧着大嘴道:“八弟,万花楼如今已被哥哥买下了,一切规矩照旧,八弟若是不嫌弃,下了朝到哥哥那儿捧捧场去如何?”

    什么?这小子“买下”万花楼?该死!老爷子究竟想干吗?李贞一听之下,顿时吃了一惊——万花楼乃是汉王李元昌的产业,自打李元昌事败之后,这万花楼便成了逆产,收归了国库,若不是老爷子点头,李泰如何能将此楼买下,再说了,李泰虽有些钱,可要想买下偌大的万花楼却也不是件轻而易举的事儿,与其说是他买下,倒不如说是老爷子赏他的,老爷子若是没有立李泰为储君之意,却又为何将这等会下金蛋的母鸡赏给了李泰,这里头究竟是何用心?毕竟李元昌敢于造反也正是因手中有着不尽的财源才能成势的,若是李泰握有了万花楼,而又没被立为储君的话,那岂不是明摆着在怂恿李泰去准备造反么?

    糊涂了,李贞还真是被老爷子这一手给搅糊涂了,满腹的疑问,却又无从问起,没奈何,只好笑着道:“成,既是四哥邀请,小弟一准去便是,呵呵,这回小弟可是有口福了。”

    “哈哈……”李泰得意地放声大笑了起来,正好此时晋王李治从朝房外匆匆走了进来,满脸子犯困的样子,见着李贞哥俩个正笑得欢快,犹豫了一下,还是凑了过去,腆着脸道:“小弟见过四哥,八哥。”

    李泰素来瞧不起怯弱无能的李治,此时心情虽好,可一见李治凑了过来,立马沉下了脸,冷冷地哼了一声,压根儿就不理会李治的请安,倒是李贞心中虽烦,却还是很客气地起了身,拍了拍李治瘦弱的肩头道:“雉奴,尔一向不早朝的,今日怎地也赶着来了,身体可好些了?”

    李治打小了起身子骨弱,容易犯病,别的皇子十二岁起便开始听朝,可李治却得了老爷子的旨意,可以不必参与早朝,这些年来,李治上朝的次数两只手都能算得过来,这几天又正病着,李贞随口这么一问,倒将李治憋成了个大红脸,吭吭叽叽了老半天才回道:“父皇昨日有旨意,说是让小弟从即日起便得早朝,小弟不敢违逆了父皇,所以……”

    嗯,这道旨意怪了,呵,妈的,老爷子一会儿将万花楼赏给了老四,一会儿又强令李治每朝必到,到底想干吗?李贞着实被李世民这一招一招的把戏给搅糊涂了,一时间有些子眼花缭乱的感觉,刚想着再多问问,却听朝房外传来了宦官们的喊朝之声,也就不再多说些什么,笑呵呵地一拍李治的肩头道:“好,那就上朝去罢,哥哥那儿托人弄到了些上好的山参,回头给你送去,走罢。”

    “多谢八哥了。”李治眼中闪过一丝感动之色,笑着回了一句,李贞不再多言,笑呵呵地搂着李治的肩头,出了朝房,跟随着涌动的人流往太极殿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