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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空耳电话(3)

作者:追你到太极桥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投票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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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壁天道哥在家休息,这时也过来看他三叔。

    “还认得到我不啊?三叔!”他进门的时候说。

    “诶!欢迎光临!”我爹举手一喊。

    “很难,”我娘摆脑壳,“他有时候连你屋爸你屋妈都认不得!”

    “那要得个‘広’哇!”他感叹道。“広”是一个方言词汇,读作三声,一般放在句末做否定用。“要得个広”其实就是“要不得”又无奈地意思。

    “还是他自己脑子没有放空,思想出了点问题,”我说,“这几年每年我都抽出一两回节假回来看看他,就是怕他太孤独,但他好像还是等不及了呀!”

    “哪哈儿孤独哟!三叔应该不是孤独,”天道哥说,“你看同一辈的,哪家哪户不是儿女双全,空巢老人,过年就团几天,我是觉得三叔心里装着什么事情……”

    我想了想,“一个朴素的庄稼人,淡白一生的‘无产’阶级,知足常乐,爱跳秧歌,喜欢看字向,能有什么放不下的,还是主要归于空巢,但是我这只鸟,也不能时刻候在巢边啊!”

    “三叔也不是一个人啊,我两户隔得又近,哪个时候没有坐在一起息凉扯两句,喝酒吆起来,干活有求必应,都是礼尚往来的啊!”

    咂嘴一下,我说:‘应该不一样,表面是几多人,但落到户头上还是一个人,这些年呢,我娘也在外面,他还是少伴,一个人玩不转!’

    “几十岁的人啦,还怕一个人么?”我娘开始反驳,刚开始的时候她都认真听着,直到我把话头牵到她身上,“我在外边不也是一个人,硬是哪个陪啊?这两年也干不动了,回家咯,哦豁,你看他还遭病害了!”

    天道哥打趣道:“三娘你是不是打磨三叔了,不给他吃肉啊?”

    我娘依不得,“我哪里不给他吃啊,自己买来自己弄就是,我现在也变懒了,怎么方便怎么吃。我以前还管他烟啊酒啊,你看我现在管不管——那他个人不爱惜身体……”

    娘面前桌上的电话爆响起来,但她直接拒接,我似乎看到了老邓的名字。

    “咋不接呢?”我问。

    “不晓得哪个打的!”娘执拗地起身,说去房间里给手机充电。

    剩下三个人,我爹对着屏幕,目不转睛看得津津有味,我挪到娘坐的那一边去,侧着头也望向电视,长相英气的女八路军官正和日本的一个女军官狭路相逢,二人都会点功夫,自然是是要决出高下生死。

    “呐,你一找我一招,她遭不住了嘛!”我爹点评说。

    视线摆动中,我看到天道哥端详着我,可当我正视他的时候,他瞥向电视,眼神游离含笑。我觉得奇怪。等到下一个两两相视的时刻,他问我:

    “一老念呢?不回来看三叔呐?”

    “难说,她回来也得请假,老板狗得很,我是恰好请假了,就回来看看。”

    “原是准备结婚是吧?”

    “嗯”了一声,点点头,我略惊讶于他看出了我的主意,可这也不算是什么秘密。

    “你女朋友叫什么来着?”

    “蔡子衿。”

    “咋没跟你一起回来?”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哦,”他望向电视机上出现的滚动字幕,“你们已经确定好整酒的日期吧?原本。”

    他迫使我盯着他,他的话语正常,但是语气和狗尾续貂的补充很奇怪,让我多疑的心又犯了。

    “是的啊。”我平静地答复,期望他可以讲讲他要说的话,但是我又非常不安,直觉告诉我不会是好消息。

    天道哥的视线离开电视屏,转向我老爹,确定他是个无关的第三者(在我们谈话的时候我娘已经出去了)之后,继而定定地望着我,他眼睛里若有若无的笑意令我胆寒。

    “你了解你的女朋友吗?”

    “大学同学,长跑十年。”我省略了她读研那几年,本来我觉得我没必要跟这么一个隔壁哥子说这些,有些扯淡,但他也不像坏人。

    “你知道她是干什么的吧!我知道这个问题有些直,还有点多管闲事,但我只是警告你要擦亮眼睛。”

    可能是害怕我骂他,他说完这话起身离开。

    这问题就明显是白给了,我垂头恍惚了一会儿,看来大家对一个搞直播抛头露面特别是经常打擦边球的女人还是有所偏见,更何况还是一个拥有高学历的漂亮女人,我祈祷不要让爹娘知晓这件事,这不是传统所能轻易接纳的。然后我抬头,撞见老爹正望着我,问我从哪里来,我笑笑,他也傻笑。

    我们换个节目又看了十分钟左右,隔间的电话又来了。它一直响,迫使我从思考中分心,然后才想起老娘不在。我摇了一下颈椎,关节处嚓的弹响。一手扶着脖子,我走近屋里,一手从柜盖上拿起手机,怔住了:老邓138……,老邓的号码我不知晓,但老邓这个备注我还是如雷贯耳,我心想这个老小子真是阴魂不散,我有必要对他进行进行祖安式教育,以出我心头之气。但是拇指快要碰到那个小圆钮的时候,我犹豫了,扭头望向门边,看到爹正眼睛骨碌瞅着我,我放下手机,拍拍胸口,扯声喊:“娘哎!”

    娘从伯娘屋里出来,一家三口重新坐回桌边,娘说:“么子事嘛,我在你屋伯娘屋坐会儿,是不是一老念回电话了,她那边现在还闹疫情,不知能不能走得脱!”

    “有个电话,但不是妹打的。”

    “谁呀!”

    “你自己看吧!”我表现得毫不关心,偏头又看到爹那张瘦脸。“背时烂电话多哦!”他飙了一句。

    娘装作没听到,去拿了手机出来,脸色有些阴,然后给陈一念打电话。得知她已经上了高铁,又接种第N代疫苗,我们也不做额外担心,只担心老爹。

    我问娘:“刚才不是老邓打的么,你不回电问问啊?”

    “有什么说的?我们走的时候小老板的厂子都要倒闭了呀!我都退休快满两年现在!”

    “只怕已经说过了吧,”我说,“老邓肯定给你打了多次电话了。”

    当着老爹的面,我们谈论着这禁忌的话题,似乎他也并不在意。

    娘选择静默,也许羞于启口。我说:“我见过老邓,你还让我叫他邓叔,或许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讲。”

    “这个人要死了……”她说。

    “哦,那听起来真棒棒。”我毫不掩饰。

    娘快速地看了我一眼,神情还是挺复杂的。“他叫我去看他一面。”

    我眉毛一耸,认真瞧了瞧我的母亲,说:“你要想去你便去,爹有我看着……”

    “不去,”她好像倔强起来,摇着头,“不想去看他,我现在又不是员工了,和他啥关系啊!”

    “随你,”我站起来准备往屋后卫生间去,“你要想去,我就陪着老爹,不过你要记得早点回来,你不去,还不如把电话拉黑!”

    等我再次推门回来的时候,我听到她说:“要不你代我去看下他吧,这样去看了他,也断了多余的念想。”

    我两手互搓试图绞干水滴,反问:“娘,你没开玩笑吧,我才不想去看他,他过得怎样与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多陪陪老爹不好吗?”

    我拍了拍老爹的肩膀,他向我表示一个毫无戒备的微笑,喊我一声“三土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