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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西施的窘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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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施不死,那他伍子胥的死期很可能就要到来了。

    越人的韧劲总能让他们死而复生,勾践被逼到绝境,天下人皆以为非死不可,结果还是活了下来,他们不谋求尊严,只要求苟活着,他们对生命的另一番理解令人不寒而栗。眼下的西施也一样,看似弱不禁风,一阵秋风吹来就可能凋零,但伍子胥已经不敢藐视她了,这朵花儿有吴王夫差护着,日后很可能一颦一笑都是杀人利器。很可惜吴王夫差对此视而不见,而且刚愎自用,根本听不进忠臣们的意见。伍子胥积极攻伐不成,只能消极防守,不能不对即将到来的大难有所准备。

    忠直如伍子胥者,毕竟也有那么一缕私心。因为家族曾经遭受过灭族之灾,伍子胥最怕家族再次遭受这样的厄运。伍子胥不是贪生怕死之徒,为了自己追求的事业而死,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可是为了追求自己的事业把整个家族都赔进去,以后九泉之下如何见自己的祖宗们?伍子胥那个时代迷信“视死如生”,躺在九泉下的先人是要靠活在九泉之上的子孙们祭祀生存的,是谓“血食”,要是没有后代子孙提供的“血食”,九泉之下的祖先们就全成了衣食无着的孤魂野鬼,也就是饿鬼,饿鬼只能靠乞讨或者抢夺度日,伍家祖先落到饿鬼地步,不可想象。事关重大,不得不瞻前顾后。伍子胥已经过了花甲之年,少年时的血性已经开始消退,老年人的明哲保身难以避免。

    伍子胥年少时根本不信”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这一套因果报应的鬼话,到了现在这般年纪不得不信。伍子胥的家族毕竟也做过恶事,当年楚王子围(也就是后来的楚灵王)到郑国娶亲,伍子胥的父亲伍举随行,就曾经出过非常歹毒的主意,想趁迎亲的时候进入郑国都城来个突然袭击灭了郑国,幸亏被郑国的执政子产提前察觉,这才使伍举的阴谋没有得逞。人家把好好的女儿送给你做老婆,你不知感恩,反而要灭其族,这是大伤阴骘的事,必然遗祸子孙。难道报应到了?伍子胥越想越怕。如坐针毡。

    伍子胥思虑再三,决定还是得给伍家列祖列宗留下一脉香火,免得让自己和祖宗们做孤魂野鬼。

    当晚,他就带着自己的儿子伍勋去吴国的国宾馆找田豹。

    此时的吴国国宾馆热闹非凡,聚居在这里的各国使者们聚集在一起觥筹交错,都在议论同一个话题:西施之美。这些足迹遍布天下诸侯国的好事者们因为此生有幸见到了如此一位绝代美人兴奋不已。这样的美人几百年只能一遇,恰恰被自己碰上了,不能不说三生有幸,怎么能不用美酒佳肴庆贺一下呢?这其中,只有两个人不开心,那就是晋国使者荀瑶和齐国使者田豹。

    吴王夫差不守信用,让荀瑶和田豹如意算盘落空。不是说好的吗?活着的西施归晋国赵简之,死去的西施归齐国田成子,现在夫差完全不把说过的话当回事,基本素质连街头小混混都不如。要不是今天身在在吴国都城,两人就算有不共戴天之仇也一定会联合起来对夫差痛下杀手。现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有冲天之怒也只能忍气吞声。和这样没信用的人还打什么交道呢?如此背信弃义之邦,一刻都不想呆,收拾行囊走人吧。

    两人当晚就收拾行囊回国。

    幸亏伍子胥早来一步,和田豹的马车在宾馆门口迎面相遇。田豹的眼里,吴人背信弃义,已经不值得和他们交往,就算吴王夫差亲自来访,他也不一定会下车相见。可伍子胥不同,伍子胥有恩于齐国的田、鲍两大家族,在刚刚结束的齐国大夫间的权力之争中,田成子和鲍牧之所以能打败其他家族而上位,伍子胥功不可没。田成子正在争取民心的时候,“有恩必报”的旗子不能倒,恩人伍子胥万万不敢得罪。田豹对自己的主子的心事把握很准,所以一见到伍子胥连忙下车。

    宾馆里外人多嘴杂,伍子胥失去对吴王的信任感,脚踩两只船,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勾当,最怕被别人发现惹来麻烦,只想着速战速决。他让衣着鲜亮的武勋爬上齐人的马车,又把鲍牧送给他做酬劳的一对白壁交给田豹,告诉田豹,自己的儿子武勋和鲍牧的女儿玉珏有婚约,他打算让武勋现在就去齐国完婚,这对白壁就暂作聘礼。

    伍子胥的话让田豹心里疑窦丛生,伍子胥和鲍牧有儿女婚约他怎么可能不知?从来没听说过呀!事情太过蹊跷,但田豹是一个善于观颜察色的精明人,从伍子胥略带哀求的眼神中,马上明白了伍子胥的真实意图,看样子吴王夫差确实难侍候,连伍子胥这样享名天下的大忠臣都有了贰心,要在吴国做“裸官”,还有谁敢和夫差这样的人打交道?正和自己此时此刻对夫差的感受合拍。于是不再多问,你语焉不详,我还想假装糊涂呢!高人观颜察色即能心领神会,只有庸人才靠嘴巴上喷唾沫表情达意,田豹可不想做庸人,他带上武勋连夜出阖闾大城,北上齐国都城临淄。

    伍子胥的本意只是送武勋去齐国避难,并没强求鲍牧能把女儿嫁给武勋。他归还鲍牧的一对白壁,就是暗示鲍牧,他们的人情生意没有结束,还在继续,鲍牧需要鲍牧保护好故人的后人来偿还本来已经结清的这笔人情债。

    鲍牧自然明白伍子胥的意思,结亲只是借口,收留才是重点。他这人也确实够仗义,人敬我一尺,我还他一丈,伍子胥此举等同托孤,可怜之至,他牢记着伍子胥的恩德,不但毫无二言收留了武勋,供给别墅、奴仆、牛马、田地,还不需要一份聘礼,倒贴嫁妆把女儿玉珏嫁给了他。

    武勋从此成了齐人的乘龙快婿,开始过上了养尊处优的日子。武勋本来颇有乃父之风,是一个大造之材,要是生活在逆境中,很可能成就不输于伍子胥,可是因为老一辈把他像宝贝一样供奉起来,只给他一个传宗接代的任务,耽误大好时光,从此生生变成一个纨绔子弟。

    伍子胥不能做到狡兔三窟,有两窟也算不错。唯一的儿子不在自己身边,伍姓有后,不怕灭族之灾,可以让他放手一搏,伍子胥是从来不认输的,他不甘心败在越人的狡计之下。

    就在伍子胥忙着给自己留后路、把儿子送往齐国的时候,吴王夫差自顾不暇,正在自己的宫殿中心无旁骛痴痴望着西施出神。

    夫差身长玉立、剑术高超,又很自负,本是一个意气风发、颇有男子汉气概的人物,可是此时此刻,却像一个走错了回家的路的小孩一般徘徊迷茫,就差没有哭出声音来。

    都怪夫差这人情商太高,和妹妹滕玉的感情太深,蓦然被漫天的鸣鹤和馥郁的茉莉花香触动,情感受到莫名震撼,到了这个时候还是没有完全清醒过来,眼前的美人儿究竟是自己的妹妹滕玉还是越人西施。他神情恍惚,从西施身上飘来的沁人心脾的茉莉花香令人陶醉也令人窒息,他的大脑因为缺乏足够的氧气,其控制功能受阻,始终不能集中注意力、像作为一个正常人思考。只是睁着一双迷茫之眼盯着西施,说不出想要表达什么意思。

    吴王夫差表情完全失真。

    却把西施吓得够呛,此时的西施最怕夫差失去理智,变成只受欲望控制的野兽。

    夫差把自己带进夫差的寝宫中,毫无疑问,这是吴王要和她行夫妻之实。这关如何过?西施在入吴的一路上绞尽脑汁,虽有万般托辞,但说到底纯碎是痴人做梦,操作性不强,于事无补。就像一个初上战场的新兵想着临敌之策,也曾经想出一百个杀敌自保的狡计,可是一旦真的上了战场真刀真枪相见的时候,记忆全无,就凭着本能行事,是祸是福全凭老天爷恩赐。自己的丈夫乃是范蠡,她一百个不情愿和世上任何别的男人发生一丁点肌肤接触,那是对自己的爱人范蠡致命的伤害!

    夫差不断向她投来的空洞之瞥,让她紧张得浑身上下起鸡皮疙瘩,毛骨悚然,手脚冰凉。夫差没有任何无礼之举,但他的注视就是鞭笞,西施就是受笞者;西施被吴人用最隆重的仪式接进王宫,不出一个时辰,但西施的感觉像过了一万年。

    不能让夫差失去理智,肆意妄为,趁他还有人性的时候,主动出击。西施终于克服恐惧,打定主意,扑通一声跪倒在夫差面前,哀求道:“大王明鉴,小女子西施乃是越国大夫范蠡的妻子,已经不是处子之身,残花败柳,难上场面。有道是三步之内必有芳草,普天下有的是胜过西施的好女子,望大王能格外开恩,放我一马。”

    西施太天真,她竟然搬出丈夫范蠡,希望夫差能够嫌弃她,因为她是一个妇人而不是一个少女。哪里知道正因为她是范蠡的妻子反而更能激发吴人的欲望!不但能享用美人,更能折辱仇敌。西施的贞洁观也显得很“泥土气”,女人的贞洁只有对穷人来说是稀罕物,一个穷人一辈子能娶上一个老婆已属不易,其贞操自然十分珍贵;但对富有天下的王者来说简直不屑一顾,女人的贞操像路边俯首可拾的野草,信手拾来,随手丢开,数量不重要,其质量才是第一的。绝世风采、优雅气质,珠玉之于尘土,一百个贞操女人也换不来美人的一片脚指甲。

    幸亏夫差不在状态。此时的夫差心里没有杀伐之气、征服之欲,只有无穷的绵绵柔情。

    但西施的话还是让云里雾里陶醉在自己情感海洋中的夫差终于醒悟过来,面前的美人儿不是妹妹滕玉,而是越人新送来的美女西施。这对夫差来说,只是淡淡哀伤了一会儿,马上云散天晴,振奋起来。同样是令人梦魂牵挂的美人儿,滕玉毕竟是自己的亲妹妹,只能享眼福,只能寄情,不能占有,那是一个完全不属于自己的另一个世界;而越人送来的西施是自己的妻妾,从灵魂到肉体可以完全彻底占有和享用,完全是自己世界里的一个附庸。

    夫差很想和西施成就夫妻之事,心里欲念骚动,可是他看到西施可怜巴巴的样子,就像看到当年的妹妹受到委屈向自己哭诉求援,柔肠寸断的感觉蓦然升起,骚动的欲望也只能诗意花了。夫差心里没有杀伐之气,没有武力征服的冲动。这种奇怪的感觉连夫差自己也觉得奇怪,御女和杀敌是一样的,怎么能没有征服欲和杀伐之气呢?他心里有点不平,他的虚荣心上来了,夫差总以为自己是天底下最优秀的男人,风流绝代,天下还有女人还有不想和吴王交合的?他是女人们渴盼的良种马。他不信自己的魅力在西施面前会黯然失色,他要西施主动俯就与他,换句话说,他不想用强,他要西施自愿献身,方显自身魅力。

    夫差于是说道:“寡人不管你西施曾经是谁的妻子,但眼下你是寡人的如意夫人。当然寡人不想强迫你,但愿有一天你会来主动哀求我。”

    夫差颇有愤愤不平之色,丢下这句话,就甩了一下袖子,命宫中寺人把西施送往后宫安歇。

    夫差继承王位后,住的还是先王阖闾的旧宫,西施在后宫的安歇之所正是以前滕玉公主的寝宫。

    滕玉公主的寝宫在吴人眼里那是圣地,滕玉升天后,一直空着,只有满院的茉莉花争奇斗艳,仿佛是为天上的茉莉花神偶来人间专设的离宫,凡人是没有资格入驻的。除了侍候这些鲜花的花匠能偶尔进出,谁踏进那片圣地就是亵渎神灵。如今西施才来吴国,就被夫差安排住到圣地,可见西施在夫差眼中的位置,一句话,西施唤醒了吴人对已故公主滕玉的国家记忆,鬼使神差开始享受神人待遇。

    被吴人视作神人的西施却无意做神,她的脑海里一直为如何保卫自己的贞操苦恼着。夫差稀里糊涂放弃了自己的权利,对西施来说,无疑是天落馅饼,求之不得。

    西施如逢大赦。西施心里暗想,让我西施求你吴王夫差,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西施在入吴前,就被范蠡反复叮嘱,绝不能班门弄斧,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去干涉吴国国政,既然自己的身份不是间谍,就等于无求于人,让我死容易,让我求你夫差,绝对不可能。

    西施打着如意算盘,为远在故国的丈夫范蠡守护者贞操而沾沾自喜。可她哪里知道,虽然她自己能做到洁身自好,可是从她入吴那刻起,就已经注定,她的贞操已经不被她个人所有,勾践把越国的存亡寄托在她身上,有过一回,就一定有无数回,不把她的作用最大化,不把她榨干,岂肯罢休?

    西施要哀求夫差的事情马上来了,离西施入吴不出三个月,从越国传来噩耗,越国遭灾了。

    越国遇到了十年一遇的旱灾,曾经是鱼米之乡的浦阳江两岸赤地百里,浦阳江不是断流,而是滴水全无,曾经烟波浩渺的江面如今能在河道里跑马,尘土滚滚。

    本来越人还有点度荒的储备,就是黑夫运往吴国去换钱的那两船五彩绸缎,至少可以少饿死一些人,现在这两船价值不菲的绸缎被勾践当买路钱送给了太湖强盗,越人穷得家无隔宿之粮,只能眼睁睁挨饿。田野上的老鼠成了清算对象,老鼠成了富豪,打土豪分粮食,它们的粮仓被连锅端,不但以前偷走的粮食物归原主,而且老鼠肉也成了美餐。老鼠吃完嚼草根,草根嚼完啃泥土,越人啃的泥土名曰观音土,现代人叫高岭土,古人叫糯米土,本是烧陶瓷用的,外看像糯米一般白润,令人垂延欲滴。而其确实像糯米一样能解饥饿,只是人体对此物没有消化功能,吃多了只能被活活撑死。

    越地一时饿殍遍地。

    吴越两国如今只是隔着一条钱塘江,气候变化应该差别不大,可是很奇怪,老天爷心有偏向,越国那边水深火热,吴国这边竟是风调雨顺,阖闾大城的老百姓过的还是丰衣足食的好日子,施施然、怡怡然。西施要不是得到家乡来人捎来的消息,很可能一直蒙在鼓里。

    给西施捎信是文种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