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看 > 清心似真意 > 第136章 清莹腊梅林

第136章 清莹腊梅林

推荐阅读:弃宇宙渡劫之王天下第九三寸人间大符篆师仙宫大侠萧金衍大华恩仇引天刑纪不朽凡人

一秒记住【笔趣看 www.biqukan.c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俏姿未现的骨朵,淡黄微绽的新蕊,傲然盛放的花颜,雪糁点点零星,屋上檐上,枝上苞上,微风轻拂,时而卷起浮浮白云,众芳摇落,疏影横斜,泥土之上皆覆薄雪,似化未化,亮莹莹的就好似一层冰膜。

    “瑶姐姐,你快来呀,这腊梅林,只有置身其中,才能感受着暗香浮动之高洁意韵呢。”不远处,瑾心向我伸着手,我压下一些不该有的念头,婉然一笑握住她悬在空中的手,随她一道沉溺。

    “瑶姐姐,你小心着点儿脚下。”瑾心时不时地转过身提醒我,两人微弓着身子,在林子里穿梭。

    “啊……”瑾心光顾着与我说话,一时没注意身侧的一支枝桠,呲的一声,衣摆拉了一道大口子,枝头的雪一颤,尽数落在我们俩肩上。

    “哈哈……”我俩看着对方一副狼狈样子,像个雪人儿似的,不禁相视而笑,帮着对方拍掉身上的雪霰子。

    倏然间,我忆起一段前尘往事,也是在腊梅林之中,也是在瑞雪纷落之时,也是满肩的雪花,一个男子半是戏谑,半是宠溺道“你呀,还是那么让人不省心”。

    猛然抬眼望着瑾心,太阳穴突突地跳着,五脏六腑拧在一起,说不出的难受,是我想多了,是我想多了,我平复着自己的心绪,不能让瑾心瞧出端倪。

    “好了,我们去屋里坐吧,这儿也委实冷了些。”她拢了拢狐皮围脖,携着我的手往林子外头走去。

    猝不及防,一个喷嚏破空而出,我捂着帕子,鼻头酸酸的,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大约是刚刚在教堂站的时间长了,又在这里吹了冷风,有些着凉吧。

    “奴婢给瑾福晋请安,给福晋请安。”雨涵原先是候在林子外的,居然此刻在半途与我们相遇,满脸的忧惧惊惶,蹲身道了吉祥后,急忙上前帮我系紧了斗篷丝带,免得我再受寒。

    “哎呀,方才是我任性一时兴起,竟忘了姐姐大病初愈不宜吹风,赶紧进去吧。”瑾心轻扶着我的肩,轻手轻脚地拨开眼前的梅枝,往屋子走去。

    刚打开门,一阵暖气席卷全身,夹杂着些许糕点的馨香,面庞还麻麻的没有感觉,身子却热乎起来,移开暖手解开斗篷往炕边一坐,添过炭的手炉便递了过来。

    “对不起啊瑶姐姐,是我疏忽了,竟忘了你是带病之身,这舟车劳顿的,也不知要紧不要紧,请个大夫来瞧瞧吧。”瑾心说着便想吩咐个婢女去寻大夫,我赶忙笑着出声阻止:“不用了,不过是一时冷风袭的,不要紧,一会儿便好了,哪儿就这么娇贵了。”

    “还是请来切个脉安个心,否则若是日后有个什么小病小恙的,八贝勒爷可要找我算账了呢,我自个也过意不去不是?”瑾心挥了挥手,那婢女便启门退出去了。

    我随瑾心进了内间,身子寻了个舒服的姿势侧倚在榻上,榻前如蝉羽薄翼般的蚕丝纱帐影影绰绰地荡下,隔绝了外间的窥视。约莫片刻功夫,一名白发苍苍的老中医进了来,婢女将我的手轻轻置放于小锦枕之上,一双饱经沧桑,指尖还嵌着薄薄老茧的手,夹杂着丝丝缕缕外面带进的寒气,微搭在我的脉搏上,神情平静而澹然,双眼微阖,似在专心地诊脉。

    骤然间他眉间一紧,目光透着几分踯躅,询问了几句饮食起居,见没什么异常便略思索了下道:“福晋身体无碍,前段时日的病痛已然痊愈,并未落下大的病根,福晋不必过度忧心。寻常日子只需多注意着身体,不宜过于劳累,静心休养安心调息便是。”

    “嗯,有劳大夫,欣蕊,请大夫下去吧。”瑾心吩咐着,适才她微凉的指端一直绕着我的,倒像是比我还紧张,“还好没出大事,否则我真是万死难辞其咎啊。”

    “哪有那么夸张,什么死不死的,你没听过一句话,叫祸害遗千年么?我哪儿有那么容易两腿一蹬就过去了啊。”见她惊惶过了头,我便露出一副玩世不恭的嘴脸,逗她乐了。

    “那我便不远送了,瑶姐姐自个当心些。”瑾心送我至小院门口,双手交叠插在貂皮暖袋里,妍妍带笑。

    “嗯,你赶紧进屋吧,外头冷。”我微笑应承了两句,目光还是不敢直视她的眼眸,唯恐泄露了些缕心思,无端令她起了疑心。

    这趟去没有遇见不该遇见的人,惹上不该有的麻烦,让我的心情略微平复了些,每每见他,都会使我的心上蒙上一层阴霾,似恐惧又似无措,因为我知道,他不久之后将会主宰整个人间的命运,同样的,我和胤禩,也难以逃脱。

    就在方才,我看见瑾心的双髻间插着一支红色的发簪,艳丽而曼妙生姿,起先还没太注意,只觉眼熟,如今定下心神一想,却回忆起当年四爷送来的礼物,不就是这支红梅玛瑙簪么?

    让瑾心来代替我,抚平你心中的伤痛,然后学着慢慢遗忘,也许是最好的方法吧,四爷,请你好好地爱她……

    雁归园,迈出几步,我回首扬起一个角度,便见月牙门前的匾额赫然的三个大字,下笔苍劲有力,翩若惊鸿,矫若游龙,一看便知是四爷的手笔。雁归雁归,一园腊梅寒香,一室香檀馨暖,不欲追根寻底,我匆匆启步离去,不敢再有半分停留。

    漫步于青石板路上,未化的积雪在锦靴底下吱嘎吱嘎地响着,两侧是铺满雪花的花草,鲜亮的颜色被纯白所覆盖,生出些莹洁来,屋檐上挂着几根厚重的冰棱,晶透润泽,我伸手推开房门抬腿进屋,大约是炭火的余温,屋子里暖和如旧。

    “回来了?”携着些慵懒和随性的嗓音传来,宛若刚睡醒的小猫,却始终带着一抹磁性和说不出的性感。

    “你在家啊,今儿个早朝下得早?”我反手阖上门,适应了下屋内的光线,胤禩正靠在几案上闭目小憩。

    “这几日朝堂没什么大事,于是便比往日散得早了些。”环住我的腰身轻轻一带,我便坐到了他的大腿上,温弱的呼吸熨在耳畔,激起阵阵战栗酥麻,右手被轻轻捉起,衣袖向上提了一提,便见雪白的一圈纱布,“还疼么?可有请大夫来瞧过?”

    “早就不疼了,你别大惊小怪的。”拢了拢衣袖,我皱皱鼻子笑侃道,“一点小伤而已,别小题大做。”

    说实话,这把利刃的威力还真不是盖的,只是轻微地磕碰了一下,竟然就伤到了大血管,幸亏止血及时,否则我这条小命恐怕真的就这么交代了。

    不过因为处理得当,失血不算多,调理两天不至于伤及底子。

    “什么叫小题大做,大惊小怪,你……”胤禩张口就欲辩斥,我用额头抵住他的,唇齿堵住了话头,轻吻温柔而婉转。

    “好啦,知道你是为了我着想,不过终日像个夫管严似的唠唠叨叨,你不嫌烦我还嫌烦呢。”故作嫌弃地瞅了她一眼,望着他内心火冒三丈却还淡定自若的表情,我暗笑,这回吃哑巴亏了。

    “嫌我烦,呃?”最后一个字带着散漫而冗长的鼻音,我顿觉大事不妙,刚欲溜之大吉却被胤禩牢牢地固定在身上,半点也动弹不得。

    约莫半刻之后,胤禩幽幽地怅叹口气,指腹绕上我耳旁的碎发,一丝一缕地顺势捋着:“你这么不懂得照顾自己,让我怎么放心?”

    听他这么一叹,我也安分下来,双臂环住他的脖颈,将所有的重量都移到他身上,像个婴儿一般。蓦然间想起了什么,抽出手来将他的马蹄袖卷起,露出一条狰狞而绵长的疤痕。

    “别看瑶儿。”他急欲用袖管遮挡,我适时地抬手阻住,微凉的指尖拂过那道深可见骨的伤痕,那是四方亭外打斗留下的伤疤,他心底有惦念,自然无法全身心地投入争斗。

    当时我并不知,半路上堵截的个个是高手,他竟也受了重伤,而且这伤要是再深一分,恐怕这手臂也得废了。

    若不是为了早些脱身,着急突出重围,胤禩也不致兵行险招,被那群人伤到……

    我也掠起自己的衣袖,与他的小臂交叉呈十字,下边是胤禩颀长的疤痕,上边是我被胤禩咬伤的疤痕,两者一配,一朵含苞的玉兰花儿模样居然活灵活现。

    “玉兰!胤禩,你看像不像玉兰。”我将手臂抬高些,微昂着头骄傲地展示给他看,轻点着两块愈合的伤处,“这里是枝桠,这里是花骨朵儿。”

    “嗯,像。”他捋下自己的袖子,复又箍住我的腰身,轻轻地摸着被他咬伤的地方,声音加了些许波澜,“对不起瑶儿,当时一定极痛吧。”

    “嗯,当时真的好痛,你还真狠得下心来,看看,都结痂了,还留了个那么难看的疤痕!”我嘟起嘴佯装嫌恶,抽回手瞪了他一眼。

    “不过我不后悔。”胤禩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唇角微微扬起。

    不后悔什么?不后悔咬我?你还嫌咬得不够重呀,我可是差点泪奔,唇形即刻变成了O型……

    “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真切地感受到,你是属于我的。”见我依然半懂半懵,他微笑了下,抬眼望进我的眼眸,“只有在你的身上留下印记,才能证明,你,是我的,是我爱新觉罗胤禩的。”胤禩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几乎是一字一顿,再清晰不过。

    玉兰花开,鹣鲽依依,曲径红妆,只为君至……

    “胤禩,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诚实地回答我,好么?”倚靠在他肩膀上的头稍稍抬起,认真地望着他。

    “嗯,你说。”胤禩从案山上提起一支毛笔,蘸了墨,不知要做些什么。

    “你……现今还想要那个位子么?”我小心翼翼地问着,真的很想看懂他,即便知道结局是失败,他依然不愿放弃么?

    “嗯。”一个含糊不清的语气词,他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胤禩,我很正经地在问你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你专心一点好么?”我强制性地端凝他的脸,将他的眼睛对上我的,重复了一遍,“你现在,还不放弃争夺么?”

    胤禩出乎意料地轻笑了下,双掌捧住我的脸颊:“瑶儿,你要明白,爱新觉罗家的男人,是为争斗而生的,直到拼尽最后一滴血,这是我们摆脱不了的宿命。因为,掌握我们命运的人,并不是我们自己。”

    掌握命运的人,不是他们自己……

    我似乎有些明白了……

    他所做的一切,不一定是心甘情愿的,也不一定是为了个人的,这局势的操盘者,才是真正的始作俑者,利益所归!

    无论怎样,我已置身棋局之中,政治的漩涡早就不远,一年多,不过是弹指一挥间,其间发生了什么,我一无所知,只好静静地等待着。

    “瑶儿,是即将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么?你很久都没有问我这类问题了。”手臂上一片冰凉和酥痒,我却痴痴地靠回胤禩的怀中,闭眼度量片刻,闷闷地摇了摇头:“没有啊,我只是一时心血来潮,想知道你的想法。”

    我虽惟愿与他长相厮守,却也不忍剥夺他的志向,让他全无后顾之忧地去搏一回吧,候鸟累了自然会归巢的。

    “看,这样是不是更像玉兰了?”右臂被微微抬起,上面的疤痕纹路被墨迹清晰地勾勒出来,黑色的线条和白皙的手臂界限分明,与胤禩手臂上同样勾画的伤痕结合得天衣无缝,俨然一朵临风而立的白玉兰,伴着满室幽雅的墨香,就像书房前枝头傲然莹洁的那一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