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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六三章 初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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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冬过去,春天到来,转眼间,便又是新的一年。

    四月,莫斯科。

    报时钟声敲响,阴沉天光渐渐消逝在雪花飞舞中,一天中最忙碌的时段还没过去,克里姆林宫里,人们仍在埋头工作。

    办公室,会议厅,到处都灯火通明,就在这一片繁忙景象中,参加过政治局会议的年轻人夹起皮包,扣上大檐帽,和陪同的干练女子快步走出大门,坐进车身沉重的防弹伏尔加轿车。

    先导车开路,小小的车队驶出宫墙,首都街头的车水马龙暂时与伏尔加无缘,车子平稳行驶在街道上,神色平静、军装整洁的红空军元帅翻开笔记本电脑,一边习惯性的在记事本上勾画,回忆会场上的诸多讯息,特别是,总书记同志的重要讲话。

    会议,几乎每天都有,进入最高决策层小半年,年轻人已习惯了紧张的工作节奏。

    战争结束,和平与胜利携手而来,一场旷日持久的全球较量似乎已分出了胜负,不过在与会者看来,“与资本主义的竞争才刚开始”,这,似乎才是每一个苏联公民应有的时代共识。

    红与蓝,血与火的对话恍若昨日,究竟哪一个才代表全人类的未来,能够指引世界的方向?

    这一根本问题,谈笑间,尼古拉伊万诺维奇雷日科夫同志信心十足,而他,维克托安东诺维奇雷泽诺夫,苏共中央政治局委员、联盟武装力量副总司令、苏联空军主帅,事实上执掌红色帝国数百万大军的传奇般人物,同样有理由对此报以乐观的预期。

    就拿他本人来说,回望往昔,峥嵘岁月计一年有余,转战多个战场,累计消灭敌机共计三百六十七架,辉煌的战绩,放在浩荡历史中亦不过沧海一粟,然而经过空前激烈的较量,年轻人完全确定,帝国主义已在这一场世界大战中吃尽了苦头,放眼未来,苟延残喘的nato,除蜗居北美一隅、亲历其曾滥施于人的铁幕与封锁外,热战的勇气,对手委实是不会再有的。

    啊,不知不觉,战争的结束,也已经是一年多以前了……

    扫视窗外,思绪兀自神游,一段短短的僻静路程很快结束,难得在傍晚后就回家,元帅同志步伐稳健,跟在神色机警的瓦莲京娜身后,脸上挂着惯常的轻松笑容,他信步走出电梯、按下门铃。

    一如既往,没有任何危险征兆,话说、瓦利亚她这样真的没关系吗,总是枪不离手,随时准备在谁身上开几个透明窟窿的样——

    “瓦利亚,是你么?

    门没有锁呢、请进来吧”

    爱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一点隐约,果然是在厨房里忙着准备晚餐,提前回家的年轻人与护卫相视一笑,蹑手蹑脚、悄悄进屋,才从背后搂上主妇的腰肢,给了歌唱家一个猝不及防的小小惊喜。

    “呀——你、这么早?

    讨厌、吓人家一跳呢,也不早说,——罚你干点活,去替玛莎阿姨照顾孩子吧,还有待会儿喂饭,怎么样?”

    “啊——好、好的,嘿。”

    一切从数月前开始,自从小生命呱呱坠地,女儿的降临,一下子带出了两人生活中的全新节奏,维克托就不自觉的沉浸其中、并喜欢上了这样的生活;晚餐后,柳达和保姆在厨房里忙碌,暂时抛开公务的元帅同志则在游戏室里和孩子互动,他陪伴年幼的卡佳,和刚开始尝试站立的小姑娘一起摆弄毛绒玩具,嘴角流露幸福的微笑,一边却也不自觉的渐渐有些走神,就和往常一样,下意识捡拾起那些尘封不久、色彩斑驳的记忆片段。

    天空,灰白云层,一抹抹风的痕迹犹在,锐利的身影,倏忽掠过一大片湛蓝如洗的苍穹;

    视线变换,压迫感沉重袭来,长枪与利剑一闪即逝,耀眼的光辉,炸开的亮色,充斥了视野,乍现黑烟……

    场景,时而深邃如墨,时而灿烂如霞,层层叠叠,激斗的残影连绵不绝,这样的记忆,涟漪如水,有时候却清晰到不可思议,只待信手拈来;前一次,也许熟稔到能记起按下电钮、利箭离舷时的生死酌量,下一次,却又恍若历久经年,不管怎样努力回想,也还是幻象般模糊而黯淡的迷离。

    亦真亦幻,感觉无法形容,就好像并非自己的经历一样……

    “Пaпaпaпa!

    kykлa”

    “啊,卡佳,——好的,是这个娃娃吗?爸爸帮你拿,哈哈”

    稚嫩的声音,拉回了沉浸在回忆中的年轻人,他抱起手脚并用、分明还站不稳的女儿,小女孩“咯咯”笑着,用天真无邪的大眼睛对视片刻、就挣扎着去拉娃娃的手,清脆又柔软的笑声让男人心里痒痒的,继而情不自禁,他抬手摸一摸确定没有胡茬,才探身亲吻在孩子粉扑扑、肉嘟嘟的脸颊上。

    才不过几个月大,就会说话了,女孩子的语言发展果然更早一点啊。

    “卡佳”,一个常见的昵称,宝贝女儿的姓名里还没有“雷泽诺娃”,说不上是出于保密、安全还是什么别的考虑,“卡捷琳娜维克托利亚帕夫柳琴科”,其实维克托就是更喜欢妻子的姓氏,他觉得这名字一听就很美丽。

    非但如此,快乐的小天使,再给她起一个好听的别名吧?

    视线游弋,窗外依然一片片洁白飞舞,恍如精灵,勾起了维克托的温情回忆。

    四月的莫斯科,雪花飘落的景象已不多,他清楚记得,恰是前一年的初雪之夜,深爱的歌唱家赐给了他此生最美的礼物;灵感乍现,抑或是未雨绸缪,明天,世界不知会变作了什么模样,年轻的红空军主帅自己也说不清楚,这念头,究竟从何而来,或许一时兴起,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于是他拿起磁性笔,斟酌片刻,在画板上绘出两幅笔画粗糙的图形:

    “来,卡佳,爸爸给你起一个外文名字,好不好?”

    男人的动作,吸引了小女孩的一些关注,她仰起头,浓密微翘的睫毛颤动着,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磁性画板上的线条画。

    “‘雨,彐’,‘草,鱼,禾’,嗯?

    姓是‘蘇’,名字是‘雪’,这是一个什么意思呢,恩……

    ‘初雪’的雪,‘苏联’的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