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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1章 劝学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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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王还是从前那样,没有太大差别。

    然,只要仔细观察,就能看出他鬓边的白发添了很多,眼角的皱纹及法令纹更深,嘴角下垂,肌肉松垮,袍服也显得宽让了些。

    所以是瘦了老了,可见这段日子很不好过。

    根据裴融得到的消息,裴扬已是死了多日,虽有成堆的冰镇着,也怕是早就肿胀发了臭。

    到底是有头有脸、有名有姓的福王世子,不可能就这么不声不响地消失不见。

    算算时间,福王府近期必有动作。

    裴融心中警觉,面上丝毫不显,缓缓而谈:“有些日子没见着王爷了。”

    福王微微一笑:“是有些日子了。自从你与扬儿割袍断交,便再未去过王府,倒是忘了早年我是怎么照料你的了。”

    这意思,竟然是在指责裴融忘恩负义。

    裴融也笑:“怎会忘记呢?他人于融,点滴之恩悉数记在心头,但有机会,总要双倍十倍奉还。王爷富贵已极,晚辈没有机会。”

    “点滴之恩要双倍十倍奉还……仇怨岂不是要十倍百倍千倍万倍偿还?这叫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是否?”福王还笑,眼神已然变冷。

    裴融敛了笑意,淡声道:“王爷恕罪,晚辈不明白您的意思。晚辈能够走到今日,多得的是恩惠帮助和好运气,而不是仇怨愤恨。便是与人偶有争执,也是点到即止……”

    “行了,本王知道你是正人君子。”福王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盯着他的眼睛道:“按照你的说法,扬儿与你,并没有仇怨愤恨,只有恩惠帮助?”

    裴融在这一瞬间想起了很多。

    年少之时,他初入京中,人生地不熟,上头态度不明,过得十分艰难,除了与杨表兄他们玩耍作伴之外,再无同伴。

    后来通过杨舅父设法,拜在王大学士门下研读经书,得了展露才华的机会,从而结识了许多人。

    王瑟、二皇子、裴扬,都是那个时候认识的。

    福王也曾试图请王大学士收了裴扬,父子登门拜访那天,他在藏书楼二楼独自看书,正看得入迷,一只小梨被人从窗外扔进来,不偏不倚刚好砸在他头上。

    他被打得很疼,颇生气,四处一看,窗外那棵老梨树的枝丫上趴着一个人,年岁与他差不多大小,长得唇红齿白、一双顾盼生辉的桃花眼,穿得华贵讲究,见他看来,就冲他得意洋洋地挥手。

    他那时处境艰难,心中颇多怨气,又猜到这位怕是皇帝亲侄,并不想与此人有过多瓜葛,便冷着脸去关窗,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不想裴扬“哎呀”一声惊叫,从梨树枝丫上掉了下去。

    他被吓了一跳,忙着跑下楼去救人,却见裴扬好不好地立在树下冲着他做鬼脸发笑。

    他很生气,转身要走,裴扬却追上去拽着他的袖子,软声央求:“这位小哥,你是王大学士的弟子吧?能不能带我去藏书楼里看看?外头都说这里头藏得有黄金屋和颜如玉。你见过了吗?黄金屋有多大?颜如玉美不美?”

    他被逗笑了。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是励学的,并不是说学士府的藏书楼里真有金屋美人。

    是以,他觉着面前这位皇亲贵胄怕是个酒囊饭袋,更觉着师父一定不会收为徒弟。

    毕竟二皇子五岁为皇帝亲自开蒙,号称聪颖好学,也不是师父心甘情愿收下来的,而是迫于皇威不得不收。

    这位嘛,估计这一辈子都不会有什么机会踏入这间藏书楼,既然遇到了,他便领着往书楼里走一遭。

    “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钟粟。

    安居不用架高堂,书中自有黄金屋。

    出门莫恨无人随,书中车马多如簇。

    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

    男儿若遂平生志,六经勤向窗前读。”

    他把这首劝学诗念给裴扬听,想要告诉这不学无术的纨绔子是怎么回事。

    裴扬笑嘻嘻地跟着他游了一遍书楼,道:“你说的这些,我已经有了。所以即便大学士不肯收我,也没什么关系。他这个人和这间书楼都充满了旧纸味儿,不好闻!倒是你这个人还行,下次我还来找你玩啊。”

    下人寻来把裴扬带走,他才知道师父果然没有收裴扬为徒。

    原以为二人的交集到此为止,从此不会再碰面,没想到过了没多久,他和杨慕飞一起外出游玩时,遇到危险,正一筹莫展之际,裴扬出现,将他们给救了。

    对方乃是郡王之子,十分蛮不讲理,知道他的身份,更是张狂到恨不能弄死他,仿佛如此便能立下一大功。

    那时他还小,尚未成名,根本没有办法应付这样的情况,若非裴扬出手,他就算不死也成了残疾。

    从那之后,他们成了朋友,跟着又经过好些事,渐渐成为至交好友。

    若不是后来这些事,双方渐行渐远,或许……

    裴融突然有些感伤,他并未掩饰自己的真实情感,对视福王双目,沉声道:“年少之时的情谊,从不曾相忘。割袍断交,我亦不悔。裴扬,后期所为不是君子,更不曾将我当作多年挚友。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便是如此。”

    福王点点头,后退两步,古怪一笑:“你这个人,倒是诚实。”

    多说多错,裴融垂眸不语。

    福王扶一下额头,淡声道:“当年,我曾试图说服王大学士收扬儿为徒,奈何王大学士说他没有天赋,与其拘着,不如早得自由。”

    裴融等着下文,福王却不说了,转过身大步流星离开,骑上马背转眼走得不见影踪。

    小五道:“侯爷,这福王什么意思啊?古古怪怪的。”

    裴融沉默地注视着福王的背影,若有所思。

    福王上了马背,沉甸甸的眼泪便掉了下来,他用袖口使劲擦去,神色冷肃。

    裴扬口里说不喜欢读书,不耐烦读书,对王大学士没收自己为徒不屑一顾,其实他这个当爹的一直知道,裴扬非常非常在意这件事。

    这孩子是被宠大的,但凡想要的,很少不能达成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