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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第一百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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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就是关北城吗?”

    从下了火车,到坐上来接他们的车,再到进入关北城,尼德的嘴巴就没合拢过。沿途的所见所闻让他产生了一种错觉,他是不是离开了华夏,到了英国或者法国,要么就是德国的某座大城市?

    就连他父亲口中的故乡葡萄牙,都没有这样的城市。

    如此的,如此的……尼德找不出一个完整的词汇,能够准确形容出他眼前所看到的一切。

    宽敞整齐的街道,鳞次栉比的房屋,排成列的马车和两缸出租车擦肩而过,有轨电车从面前驶过,当当的声响不绝于耳。街边的店铺上竖起大幅的广告牌子,鲜艳和图画和产品介绍吸引着街上的行人驻足。

    车子继续向前,拐进了一条略窄的路,饭庄和茶馆中人来人往,包子铺和烧饼铺传出阵阵香气。

    “上帝,这里难道都是吃的吗?”

    尼德觉得自己的眼睛和鼻子都不够用了,一整条街道都是食物的香气,让他的嘴里不停的分泌口水,肚子也忍不住叫了起来。

    陆怀德坐在他的旁边,好心的为他解释道:“这里是关北的丰隆街,城内的酒楼,饭庄,茶馆和各种小吃点心铺子大多都集中在这里。看到没,前边还有两家西洋人的糕点铺子。”

    顺着陆怀德指的方向看去,尼德果然看到了两座装饰风格与别处不同的建筑,店面上的幌子上写着西洋糕点,下面还有法文和俄文,显示这两家的店主分别来自法兰西和俄罗斯。

    尼德不错眼的看着眼前的一切,陆怀德让司机停下车,吩咐来接他的人到街边买了几样小吃,驴肉火烧,洒了孜然和辣椒的烤肉,还有一瓶汽水,看牌子就知道是工业区新开的厂子。

    “尝尝吧。”他将装食物的纸袋交给尼德。

    “谢谢。”

    尼德也没客气,被陆怀德带上火车之后,一路也只吃了几块面包,不是陆怀德故意饿着他,实在是他心里没底,不知道等着他的会是什么,压根没心思吃东西。哪怕陆怀德说得天花乱坠,但尼德不是几岁的孩子,不会轻易他所有的话。

    何况陆怀德这么做有什么好处?他不认为自己能给对方带来什么。尼德一边想着,一边咬了一口驴肉火烧,入口的醇厚滋味几乎要让他把舌头吞下去。

    太好吃了!

    他没空再去想陆怀德带他来这里究竟有什么目的,全部心思都放到了食物上。不到十分钟就把纸袋里的食物吃得干干净净,带着甜味的汽水也三两口喝下去。

    陆怀德没说什么,示意司机加快速度,车子开出了丰隆街,停在了一家旅店前面。

    “下车吧。”

    陆怀德将尼德安排住进了旅馆二楼,房间的床铺桌椅都带着正宗的华夏风格,浴室却是西式的。

    “我另外安排人住在你的隔壁,有什么需要可以叫他。”陆怀德一边说,一般掏-出怀表看了看,“等下会有裁缝过来,你需要做几身体面的衣服,西装,长衫,还有礼服,明天我会带你去见我的老板。”

    他的老板?那肯定是个大人物。

    “能告诉我是谁吗?”

    “不用着急,很快就能知道答案了。”

    说完这番话,陆怀德就离开了。留尼德一个人在房间中左思右想,又想起陆怀德在火车上对他说的话,心中顿时涌起了一片火热。

    或许,这位陆先生并不是在骗他……

    难道他真的交了好运?可到底是因为什么?

    离开旅馆前,陆怀德吩咐留在这里的两人仔细留意,如果尼德想要出去走走也不必拦着,但要有一个人跟着他。

    “不过也别看得太紧了,他是言少爷请来的客人。”

    “陆经理放心,我们有数。”

    大帅府里,李谨言正在翻看账册。随着手里的生意越做越大,他专门聘请了两位账房和一名从国外留学归来的财务人员,三人工作的方式不同,却恰好能够扬长补短,整理账册的同时将一些很难发现的疏漏一一指出来。

    楼氏商业集团已经挂牌,之前承诺廖祁庭的副总经理职位也正式落实,为此,李谨言还特地给在南方的廖七少爷发了一封电报,告知他这个好消息。

    殊不知,廖七少爷此刻正被身在湖州的廖老爷子给逮个正着,谁让他想不开,偏选在今天来拜访顾老先生,将李谨言带给他的礼物和亲笔信送来,结果却看到了来顾家“串门”的祖父。

    看着祖父那张黑沉似锅底的面孔,廖祁庭庆幸这是在顾家,否则,老爷子十有八--九会请出家法,板子加身不要紧,关键是廖家的板子专门往屁股上打。二十大几的人了还被打屁股,传出去他还怎么和那些商界的老狐狸周旋?若是被李三少知道了,八成会笑破肚皮。以他廖七看人的眼光,这个披着兔子皮的李三少绝对是心狠手黑还长了一颗狐狸心的人物。

    不能惹,也最好不要给他抓到把柄,否则不会再有好日子过。

    顾老对李谨言中途折返关北城略感遗憾,却并非不能理解。发生在天津的事情他早有耳闻,知道的比报纸上报道出来的要多得多。

    这些经年的老狐狸,看到报纸上写的“临时接管”四个大字,全都笑得意味深长。别看他们表面上不碰政治,但在当下这个年月,他们的政治嗅觉,连大多数政府官员都要甘拜下风。

    “楼逍此子,胆识过人,见识非凡,盛世当为良将,乱世必为枭雄。”顾老先生和来访的廖老谈起楼少帅,神色间颇为感慨,“若早生十年,未必不能登上九五之位。”

    不为英雄,而为枭雄,当能成就霸业宏图。

    “顾兄如此看重他?”

    “不瞒老弟,不只是我,张公也同样这么认为。”

    廖老沉默下来,神色间带上了一丝凝重。

    南浔的张家乃为四象之首,若张老也看好楼逍,那他是否也该为顾家子孙多做考虑?虽然顾家同宋舟有多年的交情,但顾老对宋武的观感却不太好。可惜几个儿子和孙子却一门心思的攀附宋家,只有小七,早在之前就和他多次提及楼家。

    想起之前得到的消息,顾老下定了决心。这也是为顾家留一条后路。

    所以,顾老虽然给廖七少爷摆出一张黑脸,事实上却并非真的要惩罚他,可惜当时的廖七少爷并不知道……

    李谨言的账册看到一半,陆怀德就登门了。

    看到风尘仆仆的陆怀德,李谨言笑道:“辛苦陆经理了。”

    “为言少爷做事,不敢言辛苦。”

    陆怀德是在潘广兴之后接任皂厂经理的,除了被服厂的李秉,可以说是跟随李谨言的人中资格最老的。连担任家化厂副经理的李庆云都要靠边站。陆怀德有自知之明,也有看人的眼光。他清楚的知道,只要他继续一心一意的为李谨言办事,不生出二心,李谨言绝不会亏待他。

    何况,在当今华夏,还有谁能同李三少背靠的楼家比肩?

    宋家?一趟南方之行,让陆怀德对国内的局势有了新的认识。即便是表面看来同楼家不相上下的宋家,从骨子里,早就不是楼家父子和李三少的对手了。

    “言少,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接下来的时间,陆怀德将上海发生的事情,以及他本人对尼德的看法都讲了出来,李谨言只是仔细的听着,没有插言,等到他全部说完才开口问道:“陆经理,以你之见,这个人可用吗?”

    可用,而不是可信。

    “可用,”陆怀德没有片刻的犹豫,“他是个对金钱有追求的人,只要给出足够的筹码,他就会成为言少手中一张不错的牌。但……”

    “什么?”

    “就因为这张牌有价值,需要防备他被捏在别人的手里。”

    李谨言笑了,若真是如此,他倒是可以放心大胆的用这个人了。他自信自己能给尼德的东西,旁人绝对给不了。尼德只要上了他的船,除非是不要命的自己往海里跳,否则是下不去的。

    何况哑叔回来了,和他同行的许二姐更是加深了李谨言的自信。

    看到许二姐的第一眼,李谨言就愣住了。不是因为她的相貌,无论二夫人,楼夫人,还是楼家李家的几位姑娘,包括杨聘婷都是不折不扣的美人,许二姐的相貌在这些人中也只能算是中等偏上,不足以让李谨言失神。

    让李谨言吃惊的是她的气质,一举手一投足,带着大气和一丝妩媚,这样的女人就像是罂粟,会让男人忍不住的想拜倒在她的脚下。

    求-蹂--躏,求-调--教,求-鞭--打,同时高喊,你就是我的神,女王陛下!

    当然,这其中不包括李谨言,他家里已经有头老虎了。

    哑叔告诉李谨言,他带许二姐回来就是为了尼德这件事。不需要说得太明白,李谨言就能猜到哑叔的意思,这个许二姐,将是套在尼德身上的箍子。

    将尼德派去欧洲开拓生意,收回文物,同时还能打探情报收拢人才,无论怎么算都是一本万利的生意,不过,这其中的细节安排必须要小心,一个不慎就可能出问题。

    历史上的零零七原型,最后不也是阴沟里翻船,莫名失踪了吗?至于是谁干的,至今是个谜。唯一能肯定的是,他绝不是自己隐姓埋名躲起来了。

    所以,必须给尼德戴个箍子,监视他,也是为了保护他。至少在李谨言要做的事情完成之前,他都要完好无损。

    陆怀德离开后,李谨言去见了楼少帅。

    “少帅,我打算让萧有德安排人和尼德好好沟通一下。”李谨言笑眯眯的靠在桌沿边,“另外再安排许二姐到他身边,身份的话,可以是亲戚,他有一半的华夏血统。也可以是夫妻。你觉得哪种好一些?”

    李谨言已经和许二姐谈过了,许二姐倒是无所谓,姐弟或夫妻对她都没什么区别,就算和外贝加尔那群人呆在一起也没见她吃亏。若是这个尼德敢起歪心思,抽不死他!

    事情定下来之后,哑叔就让李谨言安排几个可靠的人来教授许二姐英语,法语以及德语,至于俄语,她已经能说的相当好了。同时学三门语言,还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李谨言觉得不太可能。可见识到许二姐的学习成果之后,李三少泪奔了。

    女王什么的,天才什么的,太TMD打击人了……

    楼少帅在德国读军校时,受到已故德国陆军参谋长施里芬元帅的赏识,对欧洲的上流社会也有所了解,同他们打交道就要换一种方式思考。他告诉李谨言,成为尼德的妻子,比作为他的姐妹更方便许二姐行动。

    “这样啊。”李谨言点点头,“那就这么办吧。”

    刚想起身离开,却被楼少帅扣住了腰。

    “少帅?”

    楼逍没说话,大手沿着他的腰滑到背部,轻轻一按,李谨言僵住了。

    “我昨晚回房,你睡着了。”

    一边说,他一边将李谨言拉到自己的怀里,跨坐在了他的腿上。李三少咽了口口水,这个姿势,相当的危险啊……话说他不是故意的啊,都被当煎饼似的翻来覆去烙了三天,白天又忙得脚不沾地,沾床就去会周公很正常吧?

    奈何楼少帅不这么想。

    很明显,他打算把昨天晚上落下的份在今天找补回来。

    “少帅,你还有工作没做完。”

    “不忙。”

    大手一扯,拉开了他的长衫……

    等到李谨言被从书房“放”出来,已然脚步虚浮,扶着腰,走路就像在飘。楼少帅本想送他回房,却被毅然决然的拒绝了,开玩笑,万一再被按到床上怎么办?

    珍爱生命,必须远离楼老虎!

    可惜的是,对李三少来说,这件事有相当大的难度……

    隔日,尼德起了个大早。裁缝的效率很高,在他洗完澡后,一套做好的格子西装,包括衬衣和领结,已经摆到了他的床前。

    尼德仔细的打理了头发,涂抹了一层发蜡,又刮了脸,穿上新的西装,整个人都精神许多。

    住在隔壁的彪子按照陆怀德的吩咐,掐着时间来敲尼德的房门,来接他们的车已经在楼下等着了。陆怀德坐在车里,先带尼德去吃了早餐,车子再启动,从丰隆接开上了长宁街,沿着拓宽后的马路开往了大帅府。

    长宁街依旧维持着往昔的繁华,尼德却没像昨天一样看得目不转睛。陆怀德暗暗点头,这个人如他所想的,早晚会是个人物。

    大帅府门前,司机出示了通行证,陆怀德摇下车窗,卫兵看清车内的人之后让开半步,示意可以进去。

    看着背着枪的士兵,再看到眼前的建筑,尼德的心开始狂跳,上帝,他果真要交好运了吗?

    车子停下,两人下车步行,管家将他们迎进客厅,丫头送上茶水。尼德坐在沙发上力持镇定,太过努力的结果是整个人都变得僵硬了。

    李谨言走进客厅,看到的就是一个穿着西装,却僵硬得像是个塑像的英俊青年。

    之前看报纸时还不觉得,见到真人,李谨言暗自琢磨,难道真是混血儿都长得漂亮吗?还是因为尼德的父亲母亲本身就基因不错?

    “言少爷。”

    见到李谨言,陆怀德站起身,尼德也下意识的跟着他站起来,看向从客厅外走进来的长衫少年,是少年吧?他就是陆先生口中的老板?

    李谨言朝陆怀德点头,然后笑着对尼德说道:“尼德先生,幸会,我是李谨言。”

    刹那间,尼德以为自己看到了天使。

    不过,很快尼德就会知道,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天使,有的,只是挥舞着金币和钞票,让他心甘情愿匍匐在对方脚下的李三少……

    “尼德先生,想成为欧洲首富吗?”

    一句话,一个选择,就让尼德的人生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在他晚年的自传中,他这样写道:别人都说我将灵魂卖给了魔鬼,但我相信,如果给他们同样的机会,他们都会做出和我一样的选择。我庆幸,那个如天使般的魔鬼,选择了我。

    许二姐抱臂站在客厅门外,她所在的角度,可以清楚看到坐在沙发上的尼德。

    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黑发黑眼,和言少说话时,因为激动脸颊泛红。这样的,比二虎他们可差远了。估计她一拳就能打吐血。

    许二姐舔了舔丰满的嘴唇,不过也好,这样的才会听话。想要完成师傅和言少的计划,就得是这样有野心,却能掌控的家伙。

    李家

    管家李东一路小跑的到了三房院门口,对守门的婆子说道:“快去通报三老爷和三夫人,二小姐来信了!”

    自从李锦书乘船前往美国求学,一直也没有消息,虽然知道李谨言在她身边安排了人,三夫人还是不放心。听下人来报,忙不迭让丫头把李东叫进来。

    “真是锦书的信?”

    “是啊,夫人,真是二小姐的信。”

    李东献宝似的将信交给丫头,丫头送到三夫人面前,信封上的确是李锦书的笔迹。三夫人眼眶顿时就红了,让丫头给了李东赏钱,把他打发走,拆开信正看着,李庆云掀开帘子走进来,开口道:“锦书来信了?”

    “是啊,老爷。”三夫人忙用手绢擦了擦眼睛,“信上说一切都好,只是让咱们给她寄些钱过去。”

    “要钱?”

    “说是五百大洋。老爷派人去……”

    “说是为什么要钱?”

    “这倒没说。”

    李庆云从三夫人手中拿过信,仔细看了一遍,眉头拧紧,道:“先不忙,我去问问谨言,他在锦书身边派了人,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爷,不过是五百大洋,用不着去问侄子吧?”

    “你懂什么。”李庆云这段时间变了很多,行事也不复以往的托大,“一张口就要五百,她走之前,可是给足了她两千大洋。这才多少日子?”

    “老爷是说?”

    “我现在也拿不准,总之这事听我的。”

    三老爷坚持,三夫人也只得应下。况且,经三老爷一提,她也觉得这事有些不对,一个女孩子,怎么会用这么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