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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长子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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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见群臣束手无策,景元帝的脸色越来越沉,左相在列队中挣扎了许久,终于迈开步子出列,道:“陛下,老臣有一荒唐的策略,不知当讲不当讲。不是所有小说网站都是第一言情首发,搜索151看书网你就知道了。”

    群臣这才敢抬起头,一面想着兴许左相会与他们一样受训,一面倒真盼着左相能说出什么有用的主意来解了他们的危困。景元帝已颇不耐烦,也并不指望左相语出惊人,揉着眉心道:“说吧。”

    左相却静默了一会儿,才娓娓道来:“陛下,如今正值百姓青黄不接之时,整个国家尚存余粮的只有那些囤积了粮食的巨富商人,但他们素来对朝廷并无贡献,恐怕还想趁打仗了好发一笔国难财。老臣知晓现下最无奈的举措便是向富商买粮,可料不准那些商人会从中作梗,毕竟朝廷这些年也没正眼瞧过他们,老臣担心他们会心存怨念,故意为难。所以,老臣大胆地建议,陛下何不撤除科举禁令,给那些地方上的巨富商人及其子孙们一个考取功名的机会当然,此举并非完全荒唐不可行,毕竟巨富商人之中也不乏才学兼备之人,也可为我大兴选拔人才,毕竟,英雄不问出身,更能体现吾皇圣明”

    左相说完最后一个字,声音都颤了起来,满手心的汗。

    商人,在大兴国素来地位低下,自开国起,便被列入科举中无资格应试的几类人之列,沦落到与倡优之家,患废疾及犯十恶、奸盗同等的尴尬处境,如今已逾百余年。左相这一策略何止是荒唐,简直大逆不道,公然与大兴祖制相抗。

    朝堂鸦雀无声,连最爱出风头的黎国舅也不吱声了,人人都等着景元帝发怒。可是,群臣队列中却有人对左相刮目相看起来,这个老滑头从政许久一直墨守陈规,能不吭声绝对不会蹦出一个字,如今突然提出这等惊人举措,着实让人意外,就连墨誉的心也不由地跳了几跳。

    景元帝没有立刻发作,胆小怕死却好事者如黎戍,偷偷抬起头越过前面那官员的肩膀看上去,见陛下眉头微拧,片刻过后,才终于开口道:“若是废了禁令,那些奸商却不买账,又当如何”

    景元帝的这句话让左相陡然松了一口气,忙道:“回陛下,长久以来,巨富商人所患的不过就是没有功名,若此番得到特赦,定会感谢陛下恩典,加上商贾以奸猾出名,很会见风使舵,兴许朝廷不需花费国库银钱便可征得粮食。突厥人南下准备充足,我朝仍需大量钱财维持粮草辎重以抗敌军,不可叫那些土豪坑了去。”

    既然景元帝有此一问,事也就成了三分,再听了左相的回答,景元帝便叹息了一声道:“也罢,规矩虽说是老祖宗定下的,但是不破不立,便依了左相的意思拟旨,废商贾不得参加科举之禁令,另往各地富商处买粮,立册记功。国难当头,朕不仅给商贾改过自新的机会,不论是谁,只要于国家有功,收复山河击退突厥之时,朕定论功行赏绝不亏待。”

    陛下的旨意都下了,群臣这才反应过来似的,有人开口道:“陛下,商人狡诈动摇不定,言而无信,恐怕无法”

    左相转头望着那人道:“林大人,你有更周密的想法么不妨说来听听。”

    “我”那人闭了嘴。

    景元帝这些天来总算露出些许笑颜:“征粮这件事,就交给户部去办,司徒元帅调遣兵将负责护送粮草等物品,全力支援大西北,绝不能让边关将士缺衣少食另外,左相用心良苦,敢言众之不敢言,朕颇欣慰,众爱卿当好好向左相学习才是。”

    左相自入朝堂起几十年来,虽说官路亨通,却从未像今日这般长过脸,得陛下无上赞誉,心里畅快之际,脑中不由地想起病秧子脸上镇定的浅浅笑意,他若无其事地烧了那张薄纸,对他是否会将这计策禀明圣上毫不在意。他在白纸上写道,我还有许多好处,父亲一直都没有瞧见

    确实没瞧见。简直瞎了他的老眼。

    下了朝,朝臣围着左相赞颂不已,左相在众人的瞩目之中志得意满地寒暄,墨誉走在最后头,思索着父亲平日的做派,觉得不可思议,下台阶时冷不丁一脚踩空,差点跌了下去,这时,旁边一只手恰好伸过来扶了他一把,墨誉偏头看去,见是韩晔,忙站稳了道谢道:“多谢落驸马,我没看清路,真是失礼了。”

    韩晔清俊的面容上浅笑千年不变:“墨状元不必客气,小心。”说着,看向前头被众人簇拥的左相,笑道:“左相大人足智多谋,能解陛下之忧,着实让人敬重。”

    墨誉神色有异,挤出一丝笑容道:“墨誉替家父谢过落驸马谬赞。”墨誉素来与韩晔并不相熟,且都不是黎戍那种自来熟,一时找不到话茬,两人俱已下了石阶,墨誉突然想起什么,停住脚问道:“不知武状元遇害一案可有进展”

    韩晔从墨誉的语气中察觉到他的关切,面上的笑容收了,神色黯然地点了点头道:“找到一丝线索,正在追查凶手去向,只是刑部的案子素来是不准官员私下询问的,墨状元”韩晔说着看向墨誉,顿了顿。

    墨誉忙焦急地解释道:“不不是,我不是不懂,只是只是”他支吾着低下头去,道:“是这样,落驸马应该知晓我我大嫂婧公主被下了禁足令,一个月内不得出府,她对这事十分关心,又没办法出门打听,而我大哥也从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府中潜心休养,我怕大嫂忧思过度,所以,才来问一问案情进展,并无别的意思,落驸马不要误会”

    韩晔弯起唇浅笑,似是完全信了:“原来如此。”

    墨誉心里有鬼,怕说得越多错得越多,忙拱手道:“哦,时辰不早了,我得去七皇子处侍读,落驸马,失陪了。”

    韩晔轻点了点头,墨誉便转身往东边皇子所住的寝宫去。早朝刚散,太阳方从东边升起,照在墨誉的绿色六品朝服之上,少年生得身姿修长,面如冠玉,这身绿朝服他穿起来倒不似寻常官吏那般庸俗,较之左相府其余三位公子,不知要高出多少。

    可是,墨誉毕竟年少,他才多少道行,碰上韩晔几句话便暴露了他的心思。论关系,木莲与百里婧都是林岑之的师妹,对林岑之遇害一事自然关心,而木莲如今是墨誉的妾室,关系较之百里婧理所当然亲密些,可方才墨誉只字未提木莲,却口口声声念着大嫂,那种焦急、支吾、不安,韩晔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然而,看得出来又如何呢,只是让他心里的痛更深一层罢了。见不到她,却从很多人的口中听到她的名字,禁足令一下,她第一个怨恨的仍旧是韩晔吧

    “爷。”

    不期然一道声音在耳畔响起,韩晔抬起清淡的眸看去,他恍惚行路,已是到了太和殿广场了,韩文韩武都等在那。

    等到出了皇宫,入了城西晋阳王府,韩文道:“爷,木易军师来了口信。”

    “说。”韩晔缓步走着。

    “鹿台山之事已安排妥当,只等鱼儿上钩。北郡府水深火热,成败在此一举。”韩文一字不漏地重述道。

    韩晔听罢,未做只言片语的回复,哪里不是水深火热,他已身陷如此境地,还指望他能做些什么左相墨嵩那主意功利之极,却被景元帝采纳,老狐狸摆明了一副就算废了老祖宗的规矩,也得将北郡府推上前线的架势,何人阻止得了如今,只得静观其变,瞧瞧那些得了特赦令的商贾们会如何反应

    三日之后,各地州府都得了朝廷发布的公文,商贾们听到特赦令,起初根本不信有这等好事,后来一传十十传百,谁都不甘将未来的权势拱手让与旁人,打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主意,纷纷慷慨解囊,只为在朝廷的功名册上为子孙留下些荣光,也吐一吐百余年来的怨气。不消几日功夫,朝廷便得了粮草无数,召集各地的屯兵运往大西北前线。

    彼时,突厥人势如猛虎,连下蓟州边城蓟北、上谷等数城,司徒赫早已抵达西北边境,与突厥人对峙于第一边防线。

    边疆虽然水深火热,可战事对盛京城的百姓来说,遥远得像在天边,日子照常过。

    这几日,左相待墨问更是出奇地好,整个相府人尽皆知了,三公子墨洵自从一怒之下杀了相好的段袖和他姘头后,以养病为名在府中闭门不出,心情郁闷之极。他母亲大夫人刘桂香连日来往他住处跑得很勤,他媳妇儿李若梅哭哭啼啼地抱怨着前阵子相公夜不归宿的事。

    然而,刘桂香担心的哪里是儿子在外头玩不玩,听罢,非但不教训儿子,反而训斥起媳妇来,男人三妻四妾很平常,你是正室,这点容人之量也没有,以后怎么当家何况你相公都已回来了,你还想指望着往男人的头上爬不成你以为自个儿是皇家的公主么就算是皇家的公主还会被下禁足令,女人还是要安分守己点好

    这番话说下来,李若梅哭得更厉害了。

    刘桂香烦闷,拉着儿子道:“你爹最近很奇怪,对那病秧子竟好得不得了,什么好吃的好喝的都先给偏院送去,管家那墙头草天天往西厢跑,一副狗腿子的模样,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墨洵不耐烦道:“有什么好奇怪的还不是仗着有婧公主给他撑腰,要不然他那废物死了也没人知道。”

    五月十九,西北传来捷报,司徒赫率部将于定襄关外大破突厥,突厥兵马暂撤入仓山以北,盛京朝廷总算松了一口气,加上户部呈报说粮草已准备充足运往西北,击溃突厥指日可待。

    早朝时,景元帝十分高兴,传旨恢复司徒赫正三品征北大将军品级,犒赏三军。于此同时,再一次于朝堂上嘉奖左相,赏赐颇为丰厚。然而,这时候,左相却出乎意料地跪谢道:“陛下,老臣不敢居功,撤除禁令的策略并非老臣所想。”

    此言一出,朝堂哗然,众人面面相觑,这老滑头竟也有不夺功劳的时候。

    “哦那是谁”景元帝也很意外地问道。

    “是”左相顿了顿,终是一口气说了下去:“是老臣的嫡出长子墨问。”

    朝堂死寂,连喘气声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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