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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6.第726章 、赤道洋之夏(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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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四章、赤道洋之夏(完)

    最后,到了一九四六年春天,在美国的威逼利诱之下,除去巴西以外最新参战的南美各国,也陆续组织了几批远征军投入太平洋战场,代替美国的小伙子们流血……其中,大约两万名阿根廷、智利、秘鲁、玻利维亚和巴拉圭五国联合组建的南美军团,就被运到了萨摩亚群岛,预备参加南太平洋战场的反攻作战。

    换成是在战争初期,财大气粗的美国或许还会完全负担这些南美盟友的后勤供应,给他们提供美军标准的饮食给养。但是到了一九四六年,因为战线铺得太开,美军的后勤体系已经处处吃紧,对待一些次要盟友和杂牌军的态度也开始吝啬起来,南美洲各国被征发的参战部队,不得不由各国政府自行负责后勤,分担作战费用。而由于这些国家一贯而来的腐败痼疾,就连美国方面零星提供的少量物资援助,也被本国的贪官污吏给克扣了大半。所以搞到最后,这些南美士兵几乎是一路裹着旧毯子啃着干面包走上了战场,手里的武器也普遍比美军落后了一个时代,多为一战时期的旧枪,结果到了前线还被美军官兵嘲笑成是要饭的乞丐。

    如果是,在太平洋战场上,美国人是为自己的祖国打仗,巴西人是拿钱干活的打工族,那么说西班牙语的南美军团就是被人强行拉来干义务劳动的倒霉蛋,其士气和积极性之糟糕,自然是可想而知。

    更糟糕的是,进驻萨摩亚群岛的南美军团不仅装备落后、后勤恶劣,内部也是问题成堆——由于除了巴西以外的南美各国,普遍对出兵参战充满了抵触情绪,完全是在美国的强行逼迫之下,才勉强弄了些最差的杂牌军丢出来凑数,非但士气和战斗力都不必指望,连兵员调动都搞得拖拖拉拉,截止到一九四六年春天,阿根廷、智利、秘鲁、玻利维亚和巴拉圭五国派出的参战部队,加起来才两万人,仅够一个师的规模。

    由于南美盟国的第一批参战军规模太小太零散,不方便调动和使用,“天才”的五角大楼就想出了一个混编的主意,借鉴一战时期美国组建“彩虹师”的经验,把南美五国的参战部队捏合成了一个南美军团。

    ——所谓的彩虹师,就是美国参加一战的先遣队。当时为了彰显美国各州人民的团结,陆军部把26个州的国民警卫队合在一起,正式编成一个师,即“彩虹”第42师。意寓这个师是由来自全国各地的人组成的,就像是一条横跨长空的彩虹,按照当时美国报纸的宣传,这样一来的话,每个州都会因为在第一批送往海外的人员中有他们的男儿而感到骄傲。而彩虹师在欧洲战场的表现,也确实不负各州父老寄予的厚望。

    按照五角大楼的想法,既然一战时代的“彩虹师”,能充分体现当时美国的“举国一致”精神,激励起一亿国民的士气,那么如今的南美军团,同样也应该能体现南美洲各个盟国的“举洲一致”才对。

    问题是,一战美国的“彩虹师”虽然来自于美国的二十六个州,但好歹还是一国同胞,而且都是选拔出来的精锐,后勤供给也很充足,各方面表现和战斗力自然不会差。而南美军团的士兵虽然都说西班牙语,彼此总算是能够交流,但组织上却是来自五个不同的国家,光是如何协调指挥系统就足以让人晕头转向。

    更要命的是,南美军团的这些部队,在本国都是被丢出来当炮灰的杂牌军,纪律和素质都只能用让人绝望来形容。如今还要把他们硬是捏合到一起,最后若是没有整天斗殴杀到尸横遍野,就该让人偷笑了。

    雪上加霜的是,所谓天有不测风云,这些满腹怨念、无所适从的南美士兵刚到萨摩亚群岛驻扎了没多久,美国就因为哈尔西舰队被台风摧毁,而不得不收缩防线,完全放弃了南太平洋战场的反攻计划。

    之后,面对来势汹汹的日本海军联合舰队,丧失了制海权和制空权的美军,更是直接撤出了萨摩亚群岛,却留下了这帮南美人来顶缸……反正,在从美军那里收到“我撤退,你掩护,务必死战到最后一人一弹”的命令之时,包括伊萨克少尉的整个南美军团全体官兵上下,个个嘴边都有一万头羊驼凶猛地狂奔而过……

    奈何形势比人强,到了这等时候,南美军团已经是骑虎难下,哪怕他们想要逃跑,身在茫茫大洋之中的萨摩亚群岛,跟故乡隔了一个太平洋,也没有回家的远洋轮船可以坐,最终还是只能闭上眼睛听天由命。

    于是,在被美军抛弃的萨摩亚群岛上,初来乍到的南美军团只得硬着头皮开始布置防务,期间闹出各种纠纷、哗变无数,全军上下离心离德——阿根廷、智利、秘鲁、玻利维亚和巴拉圭五国之间的矛盾与仇恨,绝对不比欧洲列强之间的各种仇怨差多少,其中玻利维亚和巴拉圭在三十年代还刚刚打过一场血腥残酷的查科战争,迄今依然各种边境冲突不断,想要带好这样一支内部矛盾深重的溃散队伍,其难度大约跟在后世的东亚指挥一支中日朝韩联军的难度系数差不多……而南美军团的指挥官显然没有这样逆天的统一战线能力。

    结果,整个备战过程之中,南美军团内部搞得一团糟,甚至为了争夺美军遗留在岛上的食物、酒水和日常生活用品,零星暴发过多次火并冲突,来自五个国家的军官们整天在各种会议上拍手枪和玩拳击,那位来自智利的军团司令官则被气得中风瘫痪……如此这般折腾到最后,所有人似乎都心灰意懒地彻底放弃了。

    反正,根据伊萨克少尉在最近这些日子里所亲眼看到的情况,军团高层首先是放弃了萨摩亚群岛外围的全部小岛,把所有的人都撤回了萨瓦伊岛和乌布卢岛这两座主岛上。然后,不管是哪个国家的部队,都不约而同地缩进了最坚固的地下防空洞里,好像把脑袋埋进砂子里的鸵鸟一般,对日益逼近的日军视若无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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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之,在确认了自己被美国佬抛弃在萨摩亚群岛之后,两万南美军团先是骚动了一番,接下来就仿佛成了泥雕木偶,各自躲在美军遗留的永久性坚固防御工事里,坐看日本飞机肆无忌惮地在头顶上狂轰滥炸,坐看日本海军的扫雷艇清理了美军布设在岛屿四周的雷场,坐看日本战列舰和巡洋舰堵上门来朝着岛屿倾泻炮弹,坐看日本海军的蛙人水下爆炸队扫荡了美军遗留的水下爆破物和滩头障碍物……却没有任何积极的反应,甚至没有用那些藏在隐蔽悬崖下的岸炮对敌舰开火,也不知道军团的高层将领究竟在想些什么——按照伊萨克少尉的想法,就算自己人的炮术很烂,对美国海岸炮兵遗留下来的这些大家伙不太玩得转,但只要能够按照说明书把炮弹打出去,哪怕放个响给自己人壮壮胆也好啊!至少比现在这样死气沉沉的搞法要强。

    可是军团司令部并没有这样做,确切地说是什么都没有做,除了装鸵鸟浪费时间,就是坐着等死。

    当然,装鸵鸟归装鸵鸟,侦察工作还是不能丢下的,否则万一哪天被日本武士摸到床边自己都还不知道,那可就太悲剧了。于是,在美军遗留的雷达站被日本飞机炸毁之后,一部分不幸抽到坏签的士兵和低级军官,就被迫承担了瞭望员的职责,被打发到各个观察哨所,用望远镜侦察日本舰队和飞机的动静。

    来自阿根廷的伊萨克少尉,就是不幸抽到了坏签,被打发出来侦察敌情的倒霉蛋之一。作为对军官的优待,他被分配到了位于山顶的观察哨所。虽然比较荒凉偏僻,但好处是海拔高,海面的舰炮打不着。而且远离人工建筑群,哨所本身又伪装得好,从高空根本认不出来,日本飞机也不会来丢炸弹。

    相比于那些在海滩地堡里一边向上帝祈祷一边挨炮弹的观察员,伊萨克少尉自认为还算是幸运的。

    然后,他就注意到了,今天出现在海面上的敌舰,似乎和往常稍微有些不一样——在那些不断用粗管子朝岸上倾泻弹雨的战舰背后,好像又多了不少影影绰绰的船影。那些船看起来似乎像是……

    “……那是……日本人的登陆舰!该死的!他们怕是很快要上岸了!”

    伊萨克少尉咒骂一声,转身拿起了电话,不通。他又拿起第二只,还是不通——直到这个时候,他才隐约想起来,从自己这个哨所通往山下的两条电话线,早已全断了,根本打不通。

    事实上,目前整个萨摩亚群岛的军用和民用电话网络,除了少数深埋在地下的线路之外,都在日本军舰打响了炮之后陆续被炸断了线,或者因为缺乏保养而被暴雨山洪冲垮了线路——美国人在撤退的时候,把萨摩亚群岛的邮局人员和电话兵也带走了。而两眼一抹黑的南美军团对于岛上的电话线路是只会用,不会修……嗯,确切地说是懒得修,更不愿意在日本人铺天盖地的炮火中冒死去抢修。

    伊萨克少尉无奈地叹了口气,从角落里搬出一台作为最后应急手段的摩托罗拉无线电步话机,然后在摆弄鼓捣一番之后更加沮丧地发现,似乎是因为屋顶破损,淋雨渗水了的缘故,就连这玩意儿眼下也罢了工。

    他抬头看了看阴雨绵绵的晦暗天空,撇了撇嘴,看来只能自己去军团指挥部跑一趟了。

    从哨所下山的路相当难走,原本的那条坎坷山道,一下雨就变成了泥塘。恼人的雨幕之中,整个热带海岛仿佛都罩在水气腾腾的大蒸笼里,伊萨克少尉在泥浆中越走越艰难,但这还不是最糟糕的路段。

    真正的危险在于下山之后,随着海拔的降低,高度带来的安全保护消失无踪,而偏偏有一段路必须通过日本战舰正在炮轰的海滨平原!很快,日本军舰的炮弹开始在伊萨克少尉四周轰然爆响,让他不由得胆战心惊——这样大口径的炮弹,只要稍微靠得近一点,就绝对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伊萨克少尉小心翼翼地在潮湿炎热的树丛中穿行,沿途的视野间看不到一座完整的房屋,只剩下各种无法辨别的残垣断壁,以及触目惊心的超级巨坑,在下雨之后变成了一个个浑浊的泥塘。就连茂密的热带植被也被严重摧毁,海滨沙滩后面那些风景秀美迷人的山林,此时几乎都变成了狰狞丑陋,满目疮痍的“秃山”。

    突然,一阵犹如火车鸣笛般的悠长啸声猛地响起,吓得他神色大变,赶忙一个狗啃地扑倒在泥泞里……

    下一刻,只见一朵壮观瑰丽的火球从数百米外的丛林中缓缓升起,宛如一场绚烂的烟火盛宴,巨大的冲击力在空气中显现出一道肉眼可见的炙热气浪,焚烧着青翠的树木和草叶。弹坑附近的一切生灵都瞬间变成了焦炭,而更远处的潮湿树木也被强行引燃,冒起大团呛鼻的烟。那种潮湿木头燃烧的烟味,呛得伊萨克少尉一股劲儿地剧烈咳嗽,赶忙连滚带爬地逃开。途中又有一棵燃烧的棕榈树擦着他的肩膀轰然倒下,崩起的焦黑树皮掉到他脖子里,他摇晃了一下肩膀,抖掉树片屑,就继续朝着司令部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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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过了大约半个小时之后,气喘吁吁、浑身泥浆、宛如泥猴,额头上还挂了彩的伊萨克少尉,才终于跑到了南美军团司令部所在的地下掩体洞口门外,在交换口令之后,被门卫给领了进去。先是让他稍稍梳洗了一下,换了件干净衣服,然后又找军医给他包扎了一下伤口,收拾得勉强能见人了,才打发他去见上司。

    ——南美军团的司令部,目前位于美国西南太平洋分舰队遗留的地下隐蔽所内。这是一座用钢筋水泥浇筑出来的巨大碉堡,大部分建筑结构都深扎在距离地面十五米以下,水泥顶上还有好几层缓冲爆炸的交叉圆木,按照设计能承受一吨重炸弹的直接命中。内部则配有自己的发电设备和自来水系统,自成一套体系,不依赖外部。此外还有厨房、电话总机房、冷库、会议室、情报室、酒吧和一个设施完善的野战医院。

    在南美各国的士兵们眼中,它简直就是一只任何炮弹都无法摧毁的巨型保险箱。

    因此,在搬进了这个安全无虞的保险箱里之后,南美军团的高层将领就仿佛变成了过冬的松鼠一样,立刻开始无比贪婪地往里面划拉起了各种好东西。冷藏库内从新西兰运来的鲜牛肉、香蕉、奶油,从夏威夷运来的香烟和砂糖,美国本土生产的巧克力糖、奶糖和罐头,还有军人们最喜欢的各种烈酒……那些被美军遗留在岛上的年轻女性,不管是白人还是土著,也都被这些热情浪漫的南美军官们强行征召为“女佣人”。

    结果,令人感到目瞪口呆的是,当日本海军舰队正在日复一日地炮击着萨摩亚群岛的同时,南美军团的司令部内却几乎每一天都在举办各种名目的酒会和舞会。上百名各级军官穿着漂亮的军礼服,各自搂着一个或两三个萨摩亚姑娘坐在一起,饱餐着牛排、煎鱼、烤鸡、水果罐头、香肠、蛋糕和意大利通心粉,痛饮着不限量的香槟酒、朗姆酒、杜松子酒、啤酒和红酒,不时还玩几局扑克牌或者台球,或者弹着吉他用西班牙语醉醺醺地唱情歌,仿佛他们这些家伙是专程来南太平洋旅游和度假,而非跟日本人打仗的……

    当然,上述享受仅限于中高级军官,军团的普通士兵只能躲在潮湿的战壕和帐篷里大嚼干面包,还经常吃不饱。而像伊萨克少尉这样的低级军官,也不过是能够多得到几听罐头而已。

    所以,当伊萨克少尉走过一个个酒气弥漫、娇吟连连的房间,看着手捧酒瓶和菜肴的侍者们来来回回,偶尔还有某个酩酊大醉的裸女从某扇木门后面摔出来的时候,他的心情真的是很崩溃的。

    “……真是难以置信,现在他们竟然还有胃口吃得下东西?还有精力跟姑娘滚床单?!一群混蛋!”

    伊萨克少尉小声嘀咕着,但脸上却不敢露出任何怨愤的表情——这座司令部里任何一个稍微有点地位的人,都能把他轻易捏死。然后一路七拐八拐,最终找到了情报室,在里面见到了他的直属上司安东尼奥少校。

    跟其他那些整天醉生梦死的官老爷们相比,安东尼奥少校的状态似乎已经算是很尽职了。至少他没有在办公室里喝酒,身边也没有女人。总之,安东尼奥少校很耐心地听完了伊萨克少尉关于日军即将登陆的报告。同时从面前的盘子里用力叉起最后剩下的一小块牛肉,沾了沾盘子里的酱汁,塞进了嘴里咀嚼起来。

    “……嗯,你根本不用担心,少尉,事情会处理好的,一切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

    安东尼奥少校含混不清地如此说道,在咽下最后一口牛肉之后,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然后端起面前的水杯喝了一口清凉的冰水,这才慢条斯理地打了一通电话,跟不知哪位将军唠叨了一番,最后从办公桌里取出一个被油纸包裹的文件袋,以及一面崭新醒目的白旗,递交到还在愣神的伊萨克少尉手里。

    “……好啦,现在跟我去日本人登陆的海滩吧!这场不属于我们的战争也该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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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九四六年九月二十六日午后,依靠己方舰炮的火力掩护,大约一千日军在萨摩亚群岛的萨瓦伊岛东部海滩试探性登陆,本以为会有一场恶战血战,谁知却只在滩头遇到了一小队打着白旗来交涉的谈判使者……

    同日,在跟日方达成协议之后,萨摩亚群岛的南美军团突然暴起发难,将残留在岛上的少量美国飞行员、水手和地勤人员缴械扣押,然后用明码通电全球,宣称己方在萨摩亚群岛历经苦战,毙敌无数,然而日军源源不断、兵力庞大、火力凶猛,己方却弹尽粮绝、无以为继,再无战斗之力,只得投降以保有用之身云云。

    至此,美国海军在南太平洋上最重要的中继补给站和舰队前进基地,萨摩亚群岛,彻底失陷于敌手。而美利坚合众国的整个南太平洋战线,也就此全线崩盘,一溃千里,再也不可收拾……当这个坏消息传到华盛顿的时候,在白宫的椭圆办公室里,不出意外地又一次响起了杜鲁门大总统的愤怒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