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看 > 楚天歌 > 第四十一章 心照不宣

第四十一章 心照不宣

推荐阅读:弃宇宙渡劫之王天下第九三寸人间大符篆师仙宫大侠萧金衍大华恩仇引天刑纪不朽凡人

一秒记住【笔趣看 www.biqukan.c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夜白衣暗自思忖一会道:“光是一个蜀州便有这些个门道,那天京城中那么多势力盘根错节,当今朝堂之上该是何等的凶险。”

    殷有成笑道:“先生可是知难而退,不想去应那云举了?”

    夜白衣笑笑,不置可否。

    过了一会儿,夜白衣又道:“说起来既然五漓谷与成都王双方表面上互不相干,殷公子不妨借花献佛,带着玄铁去成都王面前告五漓谷一状,一来借刀杀人教成都王替你解决了五漓谷这大仇家,二来将玄铁一事公之于众,让成都王消了造势的念头。”

    殷有成苦笑一声:“先生这话说的……虽是好计,可先生明知我身份,这岂不是要置我殷某人于死地?”

    夜白衣轻笑一声:“李某哪来这天大的本事知晓殷公子是何身份?”

    殷有成大笑道:“先生身为巫师,凡事叩灵一问便知,何必装模作样。”

    两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这么说来,公子知晓李某身份?”夜白衣突然问道。

    殷有成笑道:“夜阑少班主,举世无双夜白衣,名满天下,我怎不知?”

    夜白衣问道:“这你是何时看出来的?”

    殷有成道:“我打小就到夜阑看戏,先生的戏更是一场没缺过,先生步态如何,挑眉如何,张口又如何,我又怎会不知。当时在黄河边的酒家里见到先生的第一面就觉得像了,这人的相貌看不出来,气质可变不了。今日在几个孩子面前殷某斗胆一诈,没想还真是!哈哈。”

    夜白衣轻叹一声,没有说话。

    殷有成拍了拍夜白衣肩膀,笑道:“先生不必如此沮丧嘛,我晓得夜阑的规矩,到不了以后我还当你姓李就是。先生也可放心,天下有我殷某这般冰雪聪明的人一个巴掌都能数过来,我不说没人认得出你。”

    殷有成停了一下,又道:“那先生说说殷某人是何身份?”

    夜白衣没看他,暗自轻笑一声:“世子殿下殷宇回。”

    “哈哈哈,先生既知我身份,怎还会说得出去成都王面前告发五漓谷一事,这样一来他俩岂不得联起手来追杀我?”

    夜白衣无奈道:“你不说,我又怎知你世子身份?”

    二人大笑。

    ……

    司马晦沿来时的路来到城中买了些店家白日里卖剩下的饼子充饥,继而回到水云渡。夜已深,渡口处还燃着火光。

    只见夜白衣和殷宇回二人围着篝火,坐在木屋前,漆黑一片的夜里时不时腾起炸裂的火星。天色已晚,白日里嬉闹的孩子正在屋里酣睡,白月儿和惊蛰两个丫头也被殷宇回叫回了客栈。

    夜白衣见司马晦回来,挪出一个位置,又伸手往篝火里加了几根柴。

    司马晦自知招待不周,面露愧色,走上前站定后感激道:“今日还多谢二位帮在下照看孩子们。”

    夜白衣挥手笑道:“无妨,请坐。”

    司马晦坐到篝火前,搓手哈气。刚闯过冬夜里冷寂的芦苇荡,此时坐在篝火前司马晦的身子才有些回暖。

    殷宇回道:“你小子还记得回来?把我和李先生晾在这水云渡自个儿跑去勾搭师妹去了?”

    殷宇回一语正中下怀,说得司马晦满脸通红,连连赔罪。

    夜白衣说道:“山茶的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我叫她和孩子们一起睡了。”

    司马晦连忙起身:“多谢李先生。”

    殷宇回嘿嘿一笑道:“石头呢,你可安排好了?”

    “伤势不重,我已经托朋友照看了。”

    殷宇回点头道:“我今日替你教训了那无事生非的夫妻二人,日后他二人每月会送五两银子过来。”

    司马晦忙道:“这怎么使得?”

    “这一屋子的孩子过冬还要添几件新衣裳,他们送来你拿着便是。我后来打听得来龙去脉,其实今日之事倒也不全在罗钰身上,说起来还是那对夫妇先起争执。不过这两人小爷是帮你处理了,罗钰那边你要怎么办?”

    “身为学宫弟子凡事当以身作则,在下自然要去讨要一个公道。待石头醒后我便让罗钰亲自去给石头道歉。”

    殷宇回在一旁道:“我今日见那罗钰走时颜面扫地,心存不甘,要他低头可不容易。这小子人前道貌岸然,说开了就是个顶着学宫弟子名头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小爷平生看最看不惯这般装模作样的读书人。听说这人出声寒门,心气怎会反倒还比世家子弟还要高。”

    司马晦轻叹一声,道:“学宫向来提倡有教无类,这些年拉低了门槛,让寒门弟子有了鱼跃龙门的机会。在外那些豪门贵族欺行霸市无人能管,可只要进了学宫,学宫那足足百年的积淀就是这些弟子的靠山,皇帝到了这都得遵循学士礼法,更别说什么江湖世家。天上地下皆是一视同仁,这自然是好事,可出身门第又不是衣裳冠帽这般可随意更换,过分看重寒门的出身却是反其道而行之,学宫的有教无类倒成了寒门弟子心高气傲的说辞。出身寒门虽说不应引以为耻,可又怎能反以为荣?”

    夜白衣与殷宇回对视一眼,笑道:“司马兄对此事似乎早就心存芥蒂。”

    “心有所感罢了。一派胡言,两位不必当真。”

    殷有成道:“古之至理不适用于今日,其原因之一就在于先人重道不重术,道理说得滚瓜烂熟,那依司马兄所说,学宫对此又该如何?”

    司马晦道:“出身门第与结党营私追根溯源都是一个情字,出身在于宗亲之情,党羽在于同僚之情,不论情从利益,袍泽,宗亲,师友,但有情份所在便做不到公事公允。有教无类固然是好,可凡事不可一概而论。情从法治,要想一碗水端平,便要做到法文条例对事不对人。学宫如此,天下也当如此。文以安邦,靠的绝非天下情义,应拿出切实的明文法案,纵使天子有罪,也当与庶民同惩!”

    殷有成听罢神情动容,三人相继陷入沉默。

    过了一会,殷有成坐回位置上。夜白衣轻笑一声,道:“李某今日去学府见了余夫子。”

    没等司马晦有所回应,夜白衣转而问道:“这几日学宫殿试的辩试就要正式开始,司马兄准备得如何?”

    司马晦神情一愣:“按正庭学府惯例,辩试一项往年都是由师兄付玉一手包办,在下从不曾准备过。”

    “司马兄难道不知付玉今年去了天京城?如今你是余夫子门下首席弟子,值此关头更应挺身而出。机会难得,你可要好好准备。”

    司马晦愕然,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殷有成,后者手上剥着刚从火堆边烤出的花生,一脸阴谋得逞的模样,显然对此事二人已是蓄谋已久。

    殷有成道:“试一次又有何妨,余老头这一辈子没带出几个出息的,他说付玉算一个,你算半个,你晓得你师父脾气,这番评价不低了。付玉走了,你还不得撑起余老头的场面?”

    司马晦苦笑道:“二位的一番好意我心领了。只是二位有所不知,在下先前在学宫辩试中胜少败多,去年的辩试更是三场连败,那之后在下便被学宫中人戏称作论道不能。二位寄希望于在下,实在是让人愧不敢当。”

    夜白衣点头道:“可我听余夫子说你当时是吃了口吃的亏。你若是没那个能力,我和殷兄今日自然也开不了这个口,若只是嘴巴不利索,我自有办法帮你。”

    司马晦眼里一丝精芒转瞬即逝,颓丧道:“辩试一项三日后便正式开始,先生纵能治好在下口吃,也没有时间去准备辩试的题目。参加辩试的师兄师姐数月前就开始着手准备,在下哪里有这天大的本事与其论道。”

    夜白衣从身旁捡起几块石子,在手心里掂了掂,一把丢到河里,说道:“要准备得如何才算充分?论道答辩随机应变就是,你付师兄蝉联三届辩试魁首,岂是靠几个月来的投机取巧?胸有点墨自然水到渠成。司马兄尚且年轻,尝试一番又有何妨,全天下难道还有比论道不能更不齿的名头?全力以赴,求一个无愧于心就是。”

    司马晦洒然一笑:“也是,也是。”

    ……

    第二日,司马晦经夜白衣的指点后早早地去了学宫。

    自从殷有成那日把陨铁送来学宫,余正庭便整个人扎到了上川剑阁中,几日来极少见客。余夫子门下弟子皆由司马晦带入正庭宫治学讲义。这日司马晦合卷出宫,径直来到问凤学府。

    问凤学府掌宫大学士风问凤向来以手谈问鼎学宫,其门下弟子更是棋艺无双,前朝棋圣化乐安曾被天下人誉为番棋无敌,手谈执白冠绝天下,当年便是出自风问凤门下。

    这些年学宫弈试一项中问凤学府独占鳌头,三年来弈试前三皆为问凤学府弟子。学宫弟子对此一宫独大的现象褒贬不一,但无论如何,大学士风问凤一人扛起学宫奕道百年大气象是不争的事实,如此一来纵使有人对此心存不满也总归要收敛起些。

    司马晦这一日来到问凤学府不为其他,只是因为这上官朔便是问凤学府学士。作为首屈一指的手谈大家的弟子,上官朔被学宫中人冠以手谈不行之名,说来倒也算是个奇葩。此时问凤学府府门紧闭,司马晦便站在宫门外静候。

    待正午时分,府内学士鱼贯而出,一位女子叫住司马晦:“师兄。”

    司马晦转过头,来者正是上官朔。

    “师兄找我有事?”

    司马晦点点头,正要开口,余光却正好瞟见一道倩影经过。司马晦偏过头去,见那人竟是长雪晴。

    “司马师兄?”

    司马晦回过神来,只见上官朔直愣愣地盯着自己,眼神疑惑。

    “师兄若是没有别的事我就告辞了。”

    “等下。”

    司马晦一时情急,一把抓住上官朔的手腕,旋即又意识到自己失了礼数,赶紧松了手赔礼。

    “师妹今日可有空?”

    上官朔想了想,摇头道:“我今日无事,师兄有什么吩咐?”

    司马晦说道:“你随我来。”

    二人出了学宫,进城到段氏医馆看了李一石的病情。李一石的伤势好了许多,照段里的估计再过一两日李一石就能意识清醒,听闻此言司马晦心中欣喜了许久。

    婉拒了段氏夫妇的邀约后,司马晦便要带上官朔前去水云渡,路上上官朔不苟言笑,显得心事重重。司马晦见状说道:“师妹不必为此自责。”

    “毕竟事由我起,若是李一石真有个三长两短,又叫我如何释怀?”

    “当初师妹为石头找了这份差事本就是要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既然初心从善,就不必计较一时利弊。大圆若缺,其用无穷。当年李泽辰领百越遗民起义功亏一篑,身死广静城,数千百姓殃及池鱼,天大的业障。然当年风凌阁出评时丝毫不掩赞美之意,如今天下士子对此人也是评价甚高。大道无情,师妹尽己之力为石头做的一番好事也不必强求结果,但使心存正道,凡事自有数理。”

    上官朔笑道:“师兄师从儒生,说起道家的东西倒是有板有眼的。”

    “正道不分学派,融会贯通便是。”

    “都说余夫子杂学百家,师兄倒是得夫子真传。”

    “真传不敢说,夫子以铸造术见长,可在下至今未炼得一物半器,就连学宫剑阁都没进去过几次。夫子每次想到这里少不了破口大骂……其实久而久之习惯了也就好。”

    上官朔轻笑一声:“师兄今日讲话和平常好像不太一样,”

    “这个……”司马晦挠了挠头,随即张嘴露出舌头上的三颗石子。上官朔见此心生疑惑:“师兄这是为何?”

    司马晦把三颗石子压回舌下,道:“过两日便是学宫辩试,有个先生说给我治口吃的毛病,我就按他所说在嘴里衔几颗石子讲话,也不知可否管用。”

    上官朔笑道:“这先生的方法可真奇怪。”

    “习惯就好。”

    “这么说师兄对今年学宫辩试是志在必得了?”

    “哪敢。”

    上官朔突然加快步子,站到司马晦面前,笑道:“那小女子就在这先预祝司马师兄今年辩试旗开得胜了。”

    司马晦笑道:“师妹说笑了,说笑了。”

    ……

    两人一路来到水云渡,几人互相认识一番后,夜白衣转身便进了屋子。

    殷宇回正靠在一边昏昏欲睡,半梦半醒间感受到了脸上一丝冰凉,醒来时却见白月儿和惊蛰二人在河边打水漂,两人玩的你来我往不亦乐乎。殷宇回轻笑一声,从身边随手取了一块扁平石子,腕起巧力,将那石子用力丢出,一连在水上打出数十道涟漪,看得白月儿二人惊异连连。那石子在水面推进极快,直飞对岸,最终却是沉在半路,殷宇回不免叹一口气。

    就在殷宇回懊恼之际,一道水幕从天而降,殷宇回避之不及,那道水幕直直打在身上,殷宇回顿时衣衫尽湿,那白日起来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一时间把五官遮住乱成一团。

    “死丫头!”殷宇回掰着两瓣屁股蛋都知道这是哪个不长眼的小毛贼干的好事,当即站起,扒开湿透的头发怒视前方,而那罪魁祸首却早就脚底板抹油溜到八百米开外,做着一个也不知道殷宇回看不看得见的鬼脸幸灾乐祸地看着这头,气得殷宇回差点拔刀上去。

    兴许是察觉到殷宇回的滔天怒火,惊蛰收敛了一点笑意,像个不经事的孩子样赶紧叫道:“打平!打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