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看 > 千金罗刹女 > 第109章 正文完

第109章 正文完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第九特区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

一秒记住【笔趣看 www.biqukan.c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尾声>

    皇帝下了令,指挥使不敢抗旨,可心里打鼓。

    觑着身前九五至尊,想着登基前人家手握虎符,把九城内外兵权拢在手,紧接着就下令让他们这群亲卫满京城的搜寻岑氏和孩子,既要做得周密还要不能大张旗鼓,显见着是真有个儿子流落在外。这下好了,人家自己找上门来,他却摆一副六亲不认的架势,就为这么几个犯了莫须有罪名的钦犯,值当么?回头皇子真有个三长两短,这位主君阴晴不定,万一心里不痛快,翻起旧帐还不得把过失都推到他头上,横竖是里外不落好,这差事难办呐。

    他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手底下多少有点犹豫。倒给了岑氏爬起来振奋的时间,眼见着她往城墙底下奔,边跑边撕心裂肺的喊,“皇上,妾身是让梅,您不认得了么?哥儿是二月二龙抬头那天养下的,妾身做到了,没误了您交办的事,您瞧瞧哥儿啊,和您生得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是您亲生的儿子,您头一个儿子啊。”

    她越过重重兵士,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求皇上开恩,救救孩子,他还不到百天呢,妾身求您了,求您了……”

    她磕头,头碰在黄土地上,砰砰有声,那孩子也算是心有灵犀,被母亲声泪俱下的哭喊感染,自发的止了声息。万籁俱寂的夜空下,就剩下一个女人惨痛凄厉的求告,那种肝肠寸断的焦灼,让在场的人听着一阵恻然。

    皇帝面色铁青,目光阴沉,深恨岑氏这个时候出现。一个孩子罢了,虽说是他目下唯一的儿子,可那是从前迫于无奈,眼下他身登大宝,往后广纳后宫,要多少儿子没有!何用发愁?倒是这个孩子的存在提醒了他,自己曾有一段委曲求全、受制于人的不堪岁月,实在是非常恼人。

    岑氏大约也是这么想的,见皇帝死活不开口,她也急了,口不择言的呐喊,“皇上,您已坐上那个位子,再不用惧怕常太监抢了咱们孩子,孩子对您没有威胁,他还是个吃奶的娃娃,不会和您争,您开恩罢,放过我们母子,我带着哥儿远远的离开,再不出现在您跟前儿,求您高抬贵手啊……”

    这可是乱了套了,岑氏状若癫狂,赤红了双眼,简直什么话都不忌讳的往外倒。皇帝恨得咬牙切齿,女人真是不牢靠,当了娘满心满肺的全是孩子,人说为母则强,她就是这么强法儿,公然拆他的台,把过去那点老底儿全兜出来!

    不能再叫她说下去了,事关他的脸面,也关乎皇嗣秘辛,在场的个个心里有数,说得再多,恐怕连先帝为何一直无子,为何又突然暴毙都成了疑云,要是落在有心人的耳朵里,连他的正统位置也难免遭人诟病。毕竟才刚即位,诸事繁杂,他不能被一个女人和孩子乱了阵脚。

    皇帝脑子转得快,这么一闹,人人都清楚他得了长子,若为几个罪名不实的家伙罔顾孩子性命,他凉薄阴狠的名头就传开了,将来再要人下死力效忠,人家心里也会掂量。位子没坐稳当,就树下刻薄寡恩的形象,实在得不偿失。

    他扭头对指挥使低声吩咐,“把岑氏拦下,先放那两个人走。叫岑氏亲眼看着孩子无事。你亲自去,接过孩子,交到她手上。务必保证朕的皇子无虞。再派一队人马,跟着钦犯,找准时机一举拿下。”

    指挥使躬身应是,才要下城楼,后头急急跑上来一个内臣,尖着嗓子禀道,“皇上,常全义畏罪自缢,临了放了一把火,把宅子点了,这会儿大火烧得内城红了半边的天,神枢营救了一刻钟,也还是没救下来。”

    皇帝震怒,转身劈面一掌打在内臣脸上,把人打得趔趄了好几步,一众人见状,呼啦啦的匍匐在地,个个噤若寒蝉。

    简直乱得不能再乱,就这么几苗人搅得乾坤混沌,扫脸,实在是太扫脸。可眼下干生气没用,一个权宦还没等他治罪就死得不明不白,动静闹得这么大,内阁那帮人,还有科道那群烂了舌头的腐儒要怎么应付,才是他今夜该好好思量的大事。

    “回宫。”皇帝冷声喝令,也不顾身后岑氏婉转哭嚎,一甩袖子,率先步下了城楼。

    指挥使忙跟随其后,与蒋钊谈妥,先放顾沈二人离开,待人走远再将孩子交还到岑氏怀里。

    沈寰存着戒备,解开系紧她和顾承的绳索,扶着他先上马,自己则坐在他身后,旨在为他挡冷箭。策马奔至蒋钊身畔,她切切叮嘱,“万事小心,二哥,我在约好的地方等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蒋钊右手握缰绳,左臂抱孩子,沉声应她,“放心,你一路照顾好他。”

    马儿撒开四蹄狂奔而去。侍卫望着前方,悄声对上司担保,“卑职等即刻去追,天明前定将这二人捉拿归案。”

    指挥使冷哼一声,“凭你?谁知道这俩人还有多少同伙,连常太监都给无声无息的弄没了。哎我说,你也不拿脑子好好想想,常全义死了,他和外头人勾结给先帝爷下药的案子就算销了,死无对证!再要不解气,就只剩下鞭尸这一个法儿,你是嫌皇上还不够心烦?且给万岁爷留点德行罢。”

    说完挥挥手,示意他们小心跟着,至于跟得上跟不上,那就全凭造化了。

    一气跑出去二十多里,沈寰见后头没人追来,方才略微放慢速度,关切的轻声问,“伤口颠的疼不疼?有没有再被磨破?”

    顾承靠在她怀里,只笑说没事,可才说完,背上的一道伤就崩裂开,血淌下来,热热的,沾湿了她的衣襟。

    眼泪忍不住,哗地溢出眼眶。她没心思去擦,一心怕他觉得疼,把他搂得更紧了,“很快就到,咱们到了地方,我给你重新包扎……”

    她哽咽,他如何听不出来。记忆里她是个不爱哭的人,连父亲遇害也只是隐忍的落下有数的眼泪,为了他,却抽泣难言。热泪落在他肩头,灼烧得那一片肌肤发烫,比身陷囹圄还令他痛苦难捱。

    “别哭,迎着风呢,眼睛还要不要了。”他劝慰着,“我一点没觉得疼,都过去了,真的。”

    她点头,随意在脸上抹一把,拥着他人,一径催马狂奔。

    终于到了地方,原来紫金庵只有一个狭小的佛堂,连上掌庵的尼姑在内一共三个人。老尼先前得了钱志的信儿,一早就给他们预备好了地方。

    “这里有处地道,原先是为躲战乱挖的,就在庵堂后头,我叫人收拾了一下,你们暂且委屈几日,躲过了风声再出来。每天早晚我亲自给你们送吃的,你们只管踏实养伤就是。”

    佛门中人自有慈悲,不问红尘中恩怨,只求度人性命。沈寰感激,拿了随身带着的一点金银之物,聊表谢意。

    地道里空间不大,好在京师一向气候干燥,坐卧呼吸都没有特别的潮热感。

    她要了清水和干净的衣物,给他擦拭污血。解开衣衫,她眼泪又不争气的落了下来。

    那两道平直精致的锁骨被扎出了个两个血窟窿,皮肉翻起,触目惊心。她手指抖得不能自已,用最轻柔的力道慢慢拂拭那里,“疼了千万说话,我再轻一些。”

    他蹙着眉,疼痛只是身体上的,远远不及望着她泪眼婆娑时的伤情悲恸。他能做得是尽力控制身体不发出颤抖,可控制不了皮肤因痛楚暴起冷栗。他忍着,咬牙开口,“我都说过,早就不疼了,男人受点小伤没那么娇贵。反倒是你,生产不到五天这样奔波,以后一定要好好调理,不然一辈子受罪。”

    她笑笑,根本不在意,“我身体好着呢,人家都说月子里的病要月子里养,大不了回头再做一回月子,还愁没机会么?”

    他忍不住笑出声,牵扯背上的伤又抽着一疼,禁不住呲地吸了一口气,“这可是你说的,”喘着粗气,捧起她的脸,“还欠我一个闺女,一定得补给我。”

    她连连点头,一口应承,“那你快些好起来,像以前似的,早晚勤奋着点,咱们再生一群弟弟妹妹陪着大哥儿玩。”

    想起他们的孩子至今还没名字,她央求他,“两榜进士,顾大学士,给咱们儿子取个好名儿罢,这是大事,我可一直等着你示下,不敢擅专呢。”

    他听着,为她佯装温婉的说辞忍俊不禁,“好,难得你终于肯听我一回。”想着那日独自一人留在城里,看着窗外风雨飘摇,心里没招没落的滋味,真是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你不是挑了不少古剑的名字么,我觉得青虹就不错。那天后来放晴了,我瞧见有彩虹,还是两道叠在一起,横贯半城。那时候我就想,真是个好意头,不是一道而是两道,合该预示着你们母子平安。”

    她却回忆不起来了,只记得躺在床上生死挣扎,不过她觉得这名字不错,颔首笑着说好,“咱们儿子终于有名儿了,虹哥儿,会是个有福气的孩子。不知道这会儿他和蒋大哥、白音走到哪儿了,幸亏有他白姨照看,我一点不用担心。等咱们安顿妥了,可是要好好谢谢他们夫妻。”

    “还有蒋钊。”他眉心泛起折痕,不免忧心,“他是你我的大恩人。希望他平安无事,能尽快来和咱们会和。”

    握着他的手,她肯定的说,“会的,二哥能干又机灵,他一定会没事的。”

    担心忧虑也没有用,能做的只有安静等待。清理完所有伤口重新包扎完,她已累出一头汗水。知道他不能平躺,也不能靠着硬墙,她便搂住他,让他枕在自己身上。

    抚着他鬓边垂下的一缕发,她絮絮道,“才刚我数过了,你身上连带被我咬过的地方儿,一共有十处伤。每一处都是因我而起。我欠你的,这辈子都还不清。说真的,往后你要我做什么我都不违拗,你说的话我全都听!这是誓言,若违此誓,让我武功尽失,死无葬身之地……”

    他不等她说完,出声斥道,“别胡说,才消停下来又撂狠话,这毛病首先就得改。”

    “好好,”她什么都愿意答应,忙着改口,“不说这么邪乎,恩,换个讲法,一处伤罚我养你十年,十处就是一百年。从现在算起,再过一百年,你一百二十六岁了,我呢一百一十八岁,咱们两个手拉着手,在儿孙环绕下寿终正寝,这么说,你觉着好不好?”

    他脑子里勾勒那画面,莞尔一笑,“这个提法还不错,有待努力。只是一百年也不过弹指一瞬,我怕还是贪心不足,要不,我再在身上割几刀,咱们再添个三五十年?”

    她眉毛拧成一团,心口又抽着疼了一下,要不是看他虚虚的躺在自己怀里,真想给他一巴掌,“呸,满嘴胡沁,你要是再敢受伤我就永远都不理你了!真不知道心疼自己,亏你那会儿还想让我先跑,也不想想没了你,我这辈子还活得下去么?”

    他垂下眼,鼻子里酸酸的,半晌回手抚摸她的脸,“不会了,以后都不会,管他生生死死,咱们再也不分开。”

    心里都有一阵悸动,然后慢慢地平复下来,彼此认定的事,也许只用表白一次,这不算情话,只是爱人之间携手诉说的真心话,却足以一诺千金。

    良久,他轻声一叹,“我不过养了你三年,就能赚得一生一世,这辈子,值了。”

    是啊,当日初见仿佛就在昨天,这些年下来沟沟坎坎,风风雨雨,直到荣辱生死皆不离不弃,还有什么能比得到这样一个爱人更值得珍惜的?

    他阖目,渐渐有两行泪流下,她都知道,也没有出声劝阻。他是个坚韧的人,虽然温文,却从不轻易流露脆弱的情感,甚至身受酷刑也能咬牙一声不吭。但这些泪水不一样,它们是承载着幸福的感慨,是历经磨难后的宣泄释放,该让它痛快的流淌。

    因为今夜过后,他们会有全新的人生。

    一切安好,只是又过了三天,他们才等到蒋钊前来,沈寰仔仔细细检视了一圈,弄清他没有受伤,一颗心才算落回腔子里。

    他带来外头的消息,常全义暴亡,朝野上下揣测声不断,坊间都有人议论,其人怕是被皇上灭了口。不管怎么说,姓常的干的每一桩祸国殃民的事儿,都是在先帝放任下所为,皇上为了成全先帝名声,只好着亲卫私下动手……这样的话传出来,明堂御座上的皇帝多少也能接受一些。

    至于那个孩子,他毫发无损的交到了岑氏手上。岑氏涕泪交加,如获至宝,恳求皇帝的人放他离去。他说岑氏是个善心人,可惜经此一事,将来在皇帝跟前日子不会太好过,她的孩子也少不了会受带累。归根到底,帝王家薄情,但愿皇帝能良心发现,看在稚子无辜的份上,日后善待那个孩子。

    风声淡去,再上路已是半个月后的事。柳玉清赶着车在庵外接他们,她扮成个满脸胡子的男人,只一双眼睛还是贼兮兮的转个不停,一见顾承,掩不住地笑眯眯道,“三爷精神头儿不错,我瞧着就快大好了,这就叫吉人自有天相,您历了一趟劫,往后必定顺顺当当长命百岁!”

    那便借她吉言罢,一行人就此上路。蒋钊仍旧策马,在前头开道。沈寰扶着顾承缓缓登车,他的右腿如今能吃点力,左腿还是难以站立。筋脉断了恐难再续,但只要人活着,希望就还在前方。她心里想着,天长日久她总能想到办法助他复原。

    马蹄声不急不缓,向关外行去。回首眺望,再望不见熟悉的京城,渐渐地,又越过了直隶的界碑。

    顾承掀开帘子,天边流云被霞光映照得璀璨夺目,他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垂下手,安心的枕在沈寰腿上。他知道,他们正向着那一轮初升的朝阳驰去。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