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看 > 侯门纪事 > 第三百七十六章,侯爷闹脾气

第三百七十六章,侯爷闹脾气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第九特区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

一秒记住【笔趣看 www.biqukan.c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面对追着理论的天豹,蒋德也就不客气。加寿回家后几乎不用蒋德管,只要安然在蒋德眼皮子里面就行,这就揪起天豹往台阶下演武场拖。

    天豹还以为比功夫,他知道自己不是蒋德对手,但毫不示弱,吵得震天响:“走,怕你的是…。”后面想来不会是好话,蒋德又握住他嘴,才没让加寿在房中听到。

    袁训也怕女儿听到,抱起女儿从后门出去。福王府第袁训没有逛全,除紧着要用的地方看过,别的是留下来慢慢和宝珠逛,和加寿逛。这就父女逛一回园子,再往房中去看宝珠理家。

    新封府第硕大,原来的家人不足够用。袁家在京里本就那几个下人,袁夫人的顺伯忠婆,宝珠的卫氏梅英红花万大同和孔青。把老太太的家人和宝珠袁训从山西带回来的家人加上,也住不足几分之一。

    又有园子要照管,每日要洒扫各处,宝珠正在添人手。老太太和袁夫人偶尔也来陪她,出个主意什么的。又有加寿和父亲亲香过,乖乖留在母亲身边。

    加寿以后管的是宫务,宝珠也让她家务上随意说话,能告诉她的就告诉她,母女有时笑成一团。

    袁家另一个乖乖女,是加福。加福从不孤单,不是陪祖母看花,就是陪曾祖母看戏。祖母和曾祖母都不陪时,她就在宝珠身边坐下,小脸儿上总有笑容。

    但不管她陪哪个长辈时,身边大多有一个人,萧战总在她身边。

    萧观在回军中的路上,梁山王不日就要前来。小王爷萧观随身有一道圣旨,他到地头后呈给梁山王宣读,是允梁山王告老,萧观袭爵袭帅位的旨意。上面还有一笔,萧战为王世子,宫里也应允。

    小王爷从此换位,变成随着他爹一样浓眉头粗肌肤的战哥儿。

    这位小王爷和前任小王爷在袁训眼里没有不同,起初是一样的看不顺眼。以前看萧观不顺眼,是他纠集混混们总打架,管他不听,时常开战。现在看萧战不顺眼,是他一点儿大,磨磨唧唧,没到上学年纪,每天准点往袁家来,和福姐儿用早饭,和福姐儿用午饭,和福姐儿用晚饭,有时候还睡这里。

    袁训看看还是不顺眼,宝珠却喜欢,认为孩子们青梅竹马长大,成亲后互知性情,能你怜我让。

    当岳父的就抬腿走人,关安过来告诉又一堆人等着见侯爷。袁训想不是巴结的就是奉承的,不是说官职的就是论富贵的,见多了脑子疼,满地春光不出去逛还等什么,就出府去逛。

    ……

    街上车水马龙,有一会儿袁训不知道去哪里。城外踏青还早,再说踏青要和家人一起去才好。就想想太后皇上和兄弟们,这是除去家人以外最亲的人,

    袁怀瑜袁怀璞和香姐儿都不在家,几乎每天都在宫里陪伴,当父亲的就不去和儿女们争风。

    皇上为太子时就不闲着,现在更是日理万机。袁训不去看皇上还有一个心思,新帝就任,事情最多。独侯爷没放官职算是闲人一个,这会儿还往皇上面前撞,像是提醒他自己很闲。

    在别人看来求官不易,袁侯爷是深知自己闲不了。哪天下来他不知道,但就这几天闲也说不好,还是看兄弟去吧。

    打马往吏部来,阮梁明袭了靖远侯,年纪太轻,代吏部尚书一职,原尚书告老,正式回家画牡丹。

    袁训想吏部以前总和自己晦气,因为晦气,袁训没逛遍过吏部。那后院子里有株海棠树,有年头儿,这时候虽不开花,但春风卷起纤纤枝,迎风而舞,必然别有味道。

    以前总听吏部尚书吹嘘,梁尚书有几幅牡丹图上,衬的就有海棠枝,以前总眼馋,不如今天去过过瘾,正好也看了兄弟。

    阮梁明见到他就乐:“你是特意来气我的吧?”

    面前案上公文高堆如山,这天气没到出汗时候,代尚书额头也沁出汗水。袁训从大门进来,直到这门外面,一路上又全是候见的官员。

    忠毅侯施施然寻个座儿坐下,阮家的小子在门外当差,见自家侯爷挥笔如风头也不抬,新到的侯爷慢条斯理,掸掸衣角儿,把个腿跷起来,徐徐吩咐:“给我沏碗儿茶,早听说吏部的茶分茶、好茶,上好茶一说,”

    阮梁明扑哧一笑,但没理袁训,小子也笑上一笑。

    “你把那上好茶给我泡一大壶,我喝不完提回家给我老婆喝。”

    阮家小子笑了,他和袁训熟悉,回话里透足热络:“侯爷,容我打断您。原尚书梁大人他在家里,又听说您赏过他的牡丹,他送过您牡丹,侯爷和梁大人已是知己,您这仇报不得,就现在报也晚了,我给您泡一壶送来,您看可使得?”

    阮梁明百忙中插句话:“小子们都知道你是来报仇的。”

    袁训忍住笑,一本正经说个好字,再向小子道:“吏部里的点心也是有名的,什么候见糕,开门包,”

    阮梁明撵他出去:“我正忙,没功夫听你捣乱。”袁训一笑,在廊下一堆官员眼中出来,悠闲的往后院看树木。

    见风清天朗,绿叶油润,正看着好,一句话送入耳中。

    “忠毅侯把我可算坑的苦!”

    袁训耳朵一热,见话从一道板壁外过来,嗓音也不熟悉,心想自己在太子府上拿人时,得罪的人不少。前吏部尚书梁大人,就是当年自己不打招呼就摘官员们的印,有些人犯事机密,事先从不知会尚书大人,才和梁大人一拧好些年。

    那这个说话的,也是以前得罪的?

    一道板壁隔开这里算墙,天长日久,上有缝隙,把话送过来,也能隐约看出对方相貌,袁侯爷心想我认认,要是有理的我容得下他,要是不讲理的,借着皇帝刚即位,没头没脑上章程,邀完圣宠,说不定还要和我过不去的,得防他一防。

    过去往外看,见两个官袍也没有的男子,他们侧身站着,侧脸儿也认得出来,就没见过!

    袁训纳闷,这两个是谁?又为什么在这里诽谤自己?

    听他们又一个面带郁郁,一个面上有忿的开口。

    “要说忠毅侯的功劳,少不得也放个尚书侍郎,”

    袁训暗想,这个还算中肯。

    见那个面上带忿的低声嚷,极是不服气:“有功劳个屁!”

    袁训拧眉头,这怎么出口就伤人呢?他想我得仔细听听,把耳朵更凑上去。

    “他的底细我最清楚!最早在太子府上,全是当时的太子,如今的当今照顾他,论起来,嫡亲表兄弟,哦是了,在这里有一条我倒没打听清楚,忠毅侯是庶生子还是嫡生子?”

    谁人背后无人说,袁训本想听听弄明白,不和这两个人生气。听到这一句,不由得拧起眉头,暗骂一声,不长眼睛!

    那面上郁郁的想想,拍拍他:“他是太后亲侄,庶生嫡生又有何妨?”

    “庶生的就低一等,他家就再没有兄弟?”

    袁训暗骂,你这还叫打听的清楚?

    “像是没有吧。”面色郁郁回答过,觉得这件事情不值得推敲,催促他:“你本来要说什么?”

    把面有不忿的人提醒,恍然大悟模样,清清嗓子:“这事情我打听得明白,论以前,是当今还是太子的时候照应他,他有多少功劳还不是当今说了算,当今至孝,是太后说了算。忠毅侯我见过,小白脸儿一个,他往太后面前一哭,这就手到擒到是一个侯爷。”

    袁训在肚子里又骂他一句,接着往下听。

    “后来去当兵,真是可笑。年兄,愚弟我认真的推敲过,”面有不忿的人把个脑袋晃上几晃,颇似胸有沟渠,腹中处处是山河。

    袁训咧咧嘴,你今天给我说明白,不说明白,我找你事情!

    面有郁郁的人洗耳恭听状,把个头垂一垂:“请说。”

    “说他会功夫,我想纨绔子弟,花拳绣腿总是学过的。御史不当要当兵,那御史是得罪人的差使,他机灵他不干。本朝军功赏赐最重,他是陈留郡王的小舅子是不是?他一猫腰儿的,去当兵去了。以后还用我说吗?官升三级了是不是?女儿定亲皇太孙了是不是?平乱时小王爷巴结他,”

    袁训面前出现萧观那张大脸:“嘿嘿,小倌儿弟弟,我是你大倌儿哥哥,”袁训怒气迁到萧观身上,全是他害的!

    “小王爷讨好他啊,你想为什么呢?咱们从京外来,咱们消息不通,咱们不知道啊。小王爷他知道太后有这样一个侄子,小王爷见风使舵,把他带回来。这不,接下来不用我说了吧,别人的官都安放得差不多,独他这一个有功之臣没放官,皇上正在为难,日理万机的为他为难,”

    袁训寻思下,自己要不是有度量,一脚踹开板壁,同他打御前官司去。又听出来这是两个外官,见识不高,真是犯不着同他们怄气,就再听下去。

    听一听皇上怎么为自己日理万机的为难。

    “刑部里尚书早就骂他多少遍,更别提礼部户部工部一切部,他的官一天不放下来,尚书侍郎们全着了急,一宿一宿的睡不着,京里的花酒巷子都少收钱,大人们最近没功夫逛是不是?”

    袁训让他生生气出来笑。

    看样子我官职再不放,京里税收少了都是我害的。谁不知道花酒巷子风月馆收税最高。

    面有不忿的人这样一解释,解释得他自己痛快淋漓,双眸微闭,荡气回肠。面有郁郁的人失声惊呼,是醍醐灌顶:“这么说,我们才刚看到他进来,他是来…。”

    “阮尚书是代尚书,这一代,代到他自己头上还是代到别人头上可就说不好。别看两个全是侯爷,一个是太后面前红通通的侯,一个嘛,相比之下不那么红吧?”

    袁训气到肚子痛,本侯又不是猴屁股,看你也是寒窗下过来的,你会用词不?

    “哎呀哎呀,”几声惊叹过,面有郁郁的人让这一番话完全打动,虚心请教:“那你我是不是要结交他?他现在里面和阮代尚书说话,总要出来,咱们等在门外面,见他出来,和他说上几句,这就算认识,晚上就能上他家去送礼,明儿就约出来吃花酒,后儿就称兄道弟,你意下如何?”

    面有不忿的人长叹息:“夫子从没有过这等教导,但,没奈何。这京中官场就是如此污烟瘴气,你我京里是要做官的,说不得同流合污,污这么一回。”

    两个人往前面走了,以他们刚才的话来说,是前门后门各一个,专堵红通通的忠毅侯。

    ……

    “哈哈哈……”阮梁明笑得伏在案上。外面候见的官员们听到,伸头探脑来看,阮梁明抬手示意,一个小子把门帘放下。

    夏天竹帘子还没安,这还是冬天的,放下来后,里面和外面就成两个天地。

    袁训皮笑肉不笑:“我全告诉你了,你听听看,我难道不来恭喜你吗?恭喜你以后有这样的看得清楚的官员!”

    那两个人名字袁训不知道,知道也不会说,犯不着同这样糊涂笨蛋一般见识。但又好气又好笑,学给阮梁明听。

    阮梁明好容易才直起身子,笑容不减:“我不信你今天才听到这些话?”

    轮到袁训大吃一惊:“这话早就有了?”

    “早就有了。”阮梁明收起笑容,眸子里有什么尖锐的一闪而过,认真的向袁训道:“不但我知道,就是皇上也知道。说起来可笑,这话从皇上登基那天,圣旨下来赏你宅子,非议就起来,说五开间的门你用逾越,咱们兄弟归兄弟,你知道的我不打听,我不说的你也别问,谁上的这折子我不说他,只说这事。皇上当即传他进见,问他君无戏言,宅子也赏了,问他怎么处置,那混蛋说把其余几扇门堵上。”

    “噗!”袁训说多了话正补茶水,这就全喷地上。这是诚心添堵来的。

    阮梁明向他笑笑,袁训也回一笑。福王府第为什么赏给袁训,一是太后和皇帝疼爱,二是宝珠救驾有功,太上皇亲口说过赏赐与别人不同。

    三,里面还有一个小插曲。

    袁训正在告诉阮梁明:“金殿上我辞去国公,辞去宝珠的国夫人,当着百官的面,府第就没有辞。后来再见驾,我说的不止是门,还有正殿,到现在除太上皇太后亲临我开过一回,再没敢开过。皇上对我说,那宅子盖的好,除了我没有人敢住。不住可惜了。你猜,这话是怎么出来的?”

    阮梁明微笑:“我一猜就中。福王是父子谋反,皇叔们为避嫌,自然不敢住。你不住,梁山王和镇南王府不住,忠勇王一里一里的更下去,公主府第早就盖好,真的要空下来。拆了,是真的可惜。”

    “皇上问我敢不敢住,问出这话,我还能辞吗?我出门从不走正门,我们全家只有寿姐儿回来走一回,别的就是孩子们不懂事,我也交待不许走,偶然着急记不住这管不了。这群杀才,一个一个的全拿我说事情,别撞在我手里!”

    袁训压根儿不问是谁诽谤的他,但气话总要说上几句。阮梁明陪他再一乐,就不肯再笑。对案上公文努嘴儿:“我正忙,外面要见我的人据说排到京城外面去,皇上才登基,都觉得用人的地方多,又忙大典忙收拾京里,还有给你收拾房子,”

    袁训又一乐:“到你这里也是我的罪名之一?”

    “算吧,闲京官们全有事做,虽然只是暂时的,眼看也要忙到六月里,闲京官们全不闲着,外省官员们闻风而动,有差使没差使的全上来,我三天晚上都没回家,顾不上陪你多说笑,你走吧,没事儿别来。来多了我也担心,按外面人说的,你不是来看兄弟的,竟然是来抢官职的。我再留你,他们要说我巴结你。”阮梁明笑。

    袁训就往外走:“今天放你一马,明天再来喝你的大壶茶。”

    “哎,”阮梁明又叫住他,坏坏地道:“劝你往六部里都逛逛,去到别多说话,各尚书椅子上瞄几眼,今儿晚上准保有看太医的。”

    袁训抬手指住他:“我说你教我的!”笑着出来。

    在院子里愣上一愣,走前门出去还是走后门呢?前门让人堵上,是他们让京里官场污一回。后门也有人等着,竟然是不怕让污。

    侯爷对院墙看看,跳墙这事他也拿手,但不敢见人的名头儿丢不起。袁训大模大样的前门出去,一堆人迎上来:“侯爷,您老人家好啊。”

    “好好,”袁训打着哈哈,有功夫,不费什么地就挤出来,上马就走,把后面的人甩开。

    ……

    五开间的大门上,忠毅侯匾额下面站的有人。书房院子里,也是有人。一个一个操着各地方言互相问好,问几时到京,下榻哪里,侯爷今天见不见?

    有人一指:“侯爷来了。”

    忠毅侯满面笑容过来,拱拱手:“列位大人,我家里洗地,请各回下处,多有得罪!”说过,甩袖子就走,不管后面一堆呼唤声。家人们拿着水桶就泼,把书房和大门上的人全撵走。

    侯爷自回房中生闷气,晚上向宝珠诉委屈,夫妻商议定。第二天起,忠毅侯府一个客人也不许等候在门上,除至亲好友外也不见客。

    本就浪尖上呆着,嫉妒一大堆,这又换来一片骂声,说架子大显摆。袁训只装听不见,在家里陪女儿带儿子看老婆管家玩个不亦乐乎

    ……

    绿草茸茸,似软软的地毡。柳树丝般垂长,随时能拂到石径上人身上。

    绿意中人的心情应该好,但太后沉着脸,好似全天下人都欠她钱。坐她身边的太上皇,倒是悠游得多,还要和太后开个玩笑:“你等会儿是打他,还是骂他?”

    “看他好不好生回我话,不好好回我,我就打他。”太后面庞愈发绷得紧。太上皇莞尔过,外面有人回话:“忠毅侯进见。”

    “宣!”太后没好气。

    见袁训跪到面前,太后板起脸:“你最近又怎么了?跟谁不痛快呢。”袁训闷闷:“没有不痛快,挺好。”

    “是计较你的官职?”

    袁训叩头:“不是。”

    太后淡淡:“昨天我问过皇帝,他让我不要急。是不是你跟我急到一处儿去了,你就拿外官们撒气。”

    袁训闷闷:“没拿外官们撒气,帮宝珠料理家,怀瑜怀璞要学功夫,香姐儿天天计较花不开,梁山王府接福姐儿做客我做陪,没功夫会他们。”

    太后阴阳怪气:“就这样?”

    “是。”

    太后冷笑:“就这样你就引出一脑袋好名声来?说你骄傲倒也罢了,你一直就这样!说你骄奢淫逸你怎么解释?说你刚愎自用你怎么解释?说你自高自大,说你目中无人,说你……”

    太上皇温和打断太后:“你这是背书呢?”

    太后转向他就委屈莫明:“我养他一场,怎么就养出这么个东西!您倒没听到?一堆一堆的好名声,以前没有过的,现在全出来。”

    太上皇微笑,示意太后看袁训:“让他回话。”

    袁训憋着一肚子气,他能直接回一堆的外官说他没有功劳,全是裙带关系,是太后面前红通通的那猴。

    盏茶时分没有言语,太后又恼上来:“有能耐落这些名声,倒没能耐说出来?”袁训无奈:“这不是太后皇上疼我,我大了,知道收敛,外官进京全不打好主意,少见为妙。”

    太上皇让他逗乐:“外官们进京说了你什么,你说他们不打好主意?”

    把太后提醒,太后怒气稍减:“听到什么你就直说。”

    “就住的地方不合适,是太后您的亲戚……”袁训吞吞吐吐。

    太后也无奈了:“你太放肆,这胡扯的是什么?”

    袁训慢慢腾腾:“就说我到处瞄官职,瞄的都有人去看太医,”

    太上皇忍不住笑出来一声,他自己笑还不算,向着太后笑:“这话有趣!”

    太后也想笑,但强忍住来问袁训:“你瞄了没有?”

    “没有!”袁训负气。

    太后恨恨:“你没瞄,你听这些作什么?”

    袁训无话可回,直挺挺跪着。

    太上皇代他解释,太上皇继续犯乐:“总是有人要说,与他听不听没有关系。”太后想想也是,忍俊不禁:“亏你还科场上探花,战场上将军,刀剑你都不怕,你怕的却是这个?”

    太上皇又代袁训解释:“世事风刀,比俗世刀剑要伤人。”太后忍无可忍向他怒目,嗔道:“您别为他解释。”

    太上皇含笑,低低道:“我怕他说话气到你。”

    果然,听袁训回出来,就十足他带气的腔调:“哪有科场上探花,那不是太后亲戚。又哪有战场上将军,那不是裙带关系。”

    他说得嗫嚅着,又小小声模样,但太后能听到,让他气了一个倒仰。

    溜圆眼睛,咬牙骂道:“孽障,照你说的,是我带累了你!”

    袁训一言不发。

    “好好,以后你别再进来,我也再告诉你一回,那王府大门,是赏宝珠的。那王府宅第,是给寿姐儿以后出嫁妆体面的。没你这攀裙带的人什么事情,你可开心了吧。”

    太后也赌气上来,袁训微微地有了好笑。

    太后瞪住他:“哪个同你笑,你又是谁?如今有了怀瑜和怀璞,你当自己还是宝贝?快离了我这里,再也不要见到你!”

    冷笑一声:“见到我就生气!”

    袁训叩头起身,往后退着就要离去。任保进来陪笑:“太后早上说有个东西好,说赏忠毅侯还没有给,是不是现在给他带了去?”

    “不给!以后再也不要在我面前提他!我的好东西,只给怀瑜和怀璞,离他远些,咱们可别再拖累他的好官声!”

    太上皇轻轻挥手,任保去取出来,是一个碧玉如意,给袁训送到手上,任保也说上两句:“侯爷您这回算把太后气着,这是太后疼您,您才能这样说话,以后再别这样说,哪个外官胡说,只管发落,您同太后生什么气?您自己都犯不着气是不是?”

    絮絮叨叨把袁训送出宫门,袁训上马扬长而去,任保自回宫中。

    到晚上,这事让皇后知道。皇后皱眉头:“忠毅侯这是哪一出?”

    “是避嫌吧。”侍候的心腹在这里,揣摩过回话。

    皇后觉得有理,正要再说,有人回说皇上过来。皇后接住,两个人同进晚饭。见皇帝心情像不错,皇后就问出来:“近来的新闻皇上可听说过?”

    皇帝哦上一声:“是什么?”

    “说外官们不知道怎么得罪忠毅侯,他闭门谢客,大模大样的,闲言颇多。”

    皇帝沉下脸,不说他怎么看这事情,反而责问过来:“皇后在深宫里,是怎么听到外面的闲话?”

    旁边的人都为皇后捏一把冷汗,皇后不慌不忙回答:“是几家夫人进来偶然提起,臣妾想忠毅侯是皇上心爱的人,”

    皇帝挑挑眉头。

    皇后笑容满面:“又是加寿的父亲,就让她们仔细地回了话。听上去,忠毅侯有他的内情在,皇上要是没功夫听,臣妾倒想叫他夫人进来,听上一听。”

    “他闹脾气!你训斥他倒还可行,听,倒不必。”皇帝言简意骇说过,面上恍惚,心思像是飞走。

    殿外有侍候他的大太监,叫进来问:“朕今天是往哪个宫里去?”

    太监回话:“皇上吩咐过往容妃娘娘宫里。”皇帝无话,和皇后用过饭,从这里离开。他走以后,皇后的侍候人埋怨进言:“娘娘您不应该提忠毅侯。”皇后却眉头微扬:“幸好问出来。”

    侍候的人见皇后不为皇帝离开不悦,都有微愕。

    皇后转为幽幽:“皇上还是看重忠毅侯啊。”

    那一句闹脾气,说得并无怒气。跟以前他是太子时,每每对袁训的口吻如出一辙。皇后默想以前总看不顺眼袁训,总怀疑他与太子关系非同一般,害得也不喜欢和袁家的亲事。皇帝并不专宠,有些错误是不能再犯。

    吩咐人:“今天晚上这菜好,明天再做了来,汤给太后送去,那肉给英敏一份,给加寿一份。”加寿这名字,还真是朗朗上口,皇后现在也很爱叫上几声。

    宫中谣言又有一个新的出来,说寿姑娘是梦日而生,她不是别人,是寿星佬儿下凡,天知道寿星以前有托生过吗?说有病的人多叫几声,病都能早痊愈。

    皇后对这些话听多了,难免信上几分。早在心里转悠着加寿,忠毅侯的事情出来,就深思熟虑过,向皇帝这里打听。

    当年花下面的笑,太子微笑以对袁训,循循不知说些什么,而袁训扭身子抹眼泪儿,皇后一直记在心里。

    当年那神色,和今天皇帝的神色并不一样,但皇后看在眼中,觉得一模一样。

    ……

    月色清明,皇帝走出皇后宫室,在往欧阳容宫殿去的路上只看看,就走上通外宫的路。跟的太监先是不敢问,后来见皇帝出内宫,不是去御书房,猜测他要出宫,问道:“要备车不是?”“嗯,取便衣来,备马吧。朕想在京里逛逛。”

    太监是想劝谏来着,说什么鱼龙微服多有不便,但让皇帝眼睛一瞪,话全收回去。他是在皇帝为太子时就跟着侍候,知道太子殿下时常有往外面去私服过,这就不多话,取来一套便衣,知会侍卫们,明着跟的人不多,出了宫门。

    夜色下,长街上走动的人比白天少,春天气息又暖又香的扑面来。皇帝深吸口气,认了认路,也不给侍卫们找麻烦,道:“去忠毅侯府。”

    袁训和宝珠在老太太面前,宝珠累上一天,点一出热闹的戏给她看,家里人作陪。孩子们正在吵闹说点什么戏,见关安神秘兮兮过来,袁训压根儿没想到。

    “嘘,嘘嘘,侯爷这边来。”

    袁训就过去,关安凑到他耳边一说,袁训面上一凝,转转眼珠子,说声知道了。关安搓着手嘿嘿:“我这就去备马?我跟着?”

    “好。”漫声应过,袁训回去告诉宝珠。宝珠正在哄香姐儿:“看三妹就不使性子,三妹什么戏都看,”福姐儿在奶妈手上,歪着小脑袋就快睡过去。

    耳上一暖,听到低低一句:“我出去走走,晚了别等我。”宝珠也没怀疑,让孩子们缠的心中满满。只交待:“多带件衣裳夜里穿。”再叫住袁怀璞:“放下锣,你玩着,戏就没法儿唱。”

    “咣当当,”袁训在这声音里换过衣裳出门,见门外三个人。

    两个人一左一右,中间那人面容如玉,眸子精明,正是好几天没见到的表兄,当今皇帝。

    袁训眉开眼笑:“您今儿得闲?”

    皇帝瞅瞅他,漫不经心的调侃:“你有眼色,听说你白天在太后面前怄不完的气,到我面前就成喜欢,你也思量过太后不会怎么样你,我可不好说话是不是?”

    袁训笑嘻嘻:“对着太后我也没怄气,就说几句实话。”

    “哼,上马,随我来。”

    袁训依言上马,跟上关安一个,五个人沿着长街最热闹的一段行走,见卖唱的,卖花房里早开鲜花的,吆喝声到处都是。

    皇帝有了笑容,往看似最热闹的一个酒楼看去。那里说书的动静中,夹着一个人说话:“我皇好啊,”

    袁训就知道他要上去看看,跟的侍卫他认得,就是后面暗中跟的人,侯爷也认出几个。打个手势,先上去两个人,他们楼上往下点头,袁训才跳下马,来扶皇帝下马。

    皇帝翻翻眼:“这算献殷勤吧。”

    袁训笑得合不拢嘴:“是啊是哈。”

    “再殷勤也记得你白天说的话,我们全是拖累你的。”皇帝又是一记白眼,袁训陪笑:“我拖累您。”

    “差不多!你把我拖累的像是四处寻官给你做,你就不照镜子,你有这样的吃香?我现在眼里的好人,独没有你这一个。”皇帝揶揄着,在袁训陪同下上楼。

    关安前面开道,撵得楼梯上别人暂时不能走,皇帝和袁训缓缓而登。这是个有名气酒楼,往这里来有气派的人也不少,侍卫们先行看过,并没有见过驾的大官员在这里,但皇帝和袁训楼梯口露出面容,还是有人震惊住。

    “是他!”

    震惊的这个人在包间里,为看外面卖唱的挑小娘,门帘打起,他一眼看到外面,外面的人没功夫看他。

    把皇帝和袁训又打量过,嘴唇紧紧闭上,面上青一阵红一阵,阴晴不定起来。

    他对面只有一个人,生得鹰目钩鼻,是个厉害面貌。把他面容收在眼里,看着奇怪,发问道:“魏大人你相好的来了?”

    干笑两声:“你这脸上一变又一变的,不像见到床头母老虎,也像见到床上女霸王。”以为笑话说得不错,又笑两声。

    他的笑容总透着不利索,像是个不常笑的人。

    魏大人哼哼两声,犹豫一下自己是告诉他的好,还是不告诉他的好,对面那人是厉害的,眸光如刀向他面上刮过,不客气的道:“你我才结为兄弟同盟,你这就想瞒我什么?”

    “总兵大人厉害,我只是见到一个人,因此奇怪。”

    总兵斜斜眼角:“是刚才过去的两个公子哥儿,魏大人,你在京里认得的世家不少啊。”

    魏大人反问:“何以见得?”

    “他们一上来,我就看见。你我全是外官,京里没根本,认不得这些世家子,全凭眼力看人。他们生得风度不俗,那股子悠闲气度,同你我在这里候见的人不同,自然是京中老世家出来的,不愁官不愁爵的,晚上闲心闲情的,出来听曲。”总兵大人面上有骄横出来。

    他自以为说得中肯,但见魏大人全无捧场模样,心不在焉,手无意识摆弄着筷子,也不挟菜,就随意动着,神思三魂走了俩儿,语气都轻飘得淡淡:“王总兵您来勤王,可曾见过当时的太子殿下?”

    王总兵火冒三丈:“你是说我资历浅,太子不肯见我吗?”骄傲的昂下巴:“勤王我本来到的应该早!路上遇到小王爷,哦,估计现在是王爷了,他打反贼援兵,我帮把手儿,进京就晚。但功劳簿上有我一笔,又有王爷走时见我,说他在皇上面前举荐过我,因此让我留京里候见。我呀,是总能见到的。”

    “那就是还没有见过不是?”魏大人继续若有所思。

    王总兵也警惕上来,他和这魏大人是京里才相识,时日不多,但能知道他不是爱出言讽刺的人,收住不悦,琢磨着魏大人的表情回话:“没见过。”

    魏大人默然一下,前不接后不连的轻声道:“但我见过忠毅侯。”

    “他?认得他作什么!”王总兵眉头攒起:“我本来想会他,晚上一步,就听说他闭门谢客,架子摆得足足的。”忽然明白:“人说忠毅侯一表人才,才刚过去的是他?”

    王总兵眯着眼睛笑:“那咱们,去认识认识?”

    “年青的那个是他。”魏大人又神思恍惚。

    “那年长的我们也一并相识了。咦,那你说年长的那个是谁?”

    魏大人心神不定:“依你看,忠毅侯圣眷好吗?”

    “不好他就能住五间大门的房子?咦……”王总兵惊骇没了下文。

    两个人四只眼睛相对,都看出对方此时想的是惊涛骇浪。眼神碰撞着,话在里面飞。是真的是假的?

    不知道。

    有可能吧?

    没面过圣不是?

    再眼珠子滴溜溜往外面看,都想再看一眼刚才两个男子,明知道才进去不会就出来,也盯着片刻才收回,相对都失了常态。

    不会吧?

    在这酒楼上就能见到圣驾?

    ……

    另一个包间里,袁训正在抹桌子烫酒盏。小二送酒菜,侍卫们外面拦住,由他们端进,随便检查一番。

    袁训尝菜,再负责倒酒。

    一个嘶哑嗓音又出来,连说带唱:“我皇就是好啊,我皇有酒肉啊,”皇帝塌没下眼皮,他刚才就是听到他这段说唱上来的。表弟最会看他眼色,出去把那个人哄进来。

    一个干瘪老头子,吃得半醉,一手是酒,一手是块肉,进来就嚷:“喝酒这事儿我最喜欢,来来,两位大官人,干!”

    酒汁淋漓的碗往皇帝面前去,袁训拦下来,和他碰一碰,干了一碗,按着他坐下,边倒酒边笑问:“老人家有福气,认得皇上?”

    “不认得。”老人摇头,眼睛只盯在酒上。

    “那您说我皇有酒肉,酒肉是从哪里来的?”

    “我无儿又无女,无妻又无财。乱上一场后,按人头补银子,我家没受灾,我的钱全放到亲戚铺子里,这就月月有利息,我一个人吃,足够了,这不是我皇有酒肉。”

    老人憨态可掬,皇帝让他逗得也微笑,袁训正要打发老人走,皇帝问道:“就没有人说不好?”

    “有!”老人怒发冲冠:“说不好的人可不少,我家附近的大户,他家让抢走的东西多,他说补的银子还不够塞他牙缝,我说你牙缝比脸大,把他骂退回去!”手敲着酒碗:“这些人不知趣,等我喝完这碗,我再去他家门上骂去!”

    “只这些吗?”皇帝轻描淡写。

    老人说得性起,冲口:“有!”敲脑袋:“让我想想,我皇的闲话多呢,”这就想出来一条:“说杀皇叔心太狠,说皇叔是让逼反的,过不下去了,没吃的,”

    他信口胡说,袁训手心捏出一把子汗,想要打断他,又见皇帝听得津津有味,不打断他,不知道他往下还要说什么。

    就干咳:“嗯哼哼哼……”

    皇帝斜睨:“现在风也不能吹了?”

    “年青人,春寒病人多,看你大长个子,不见得不虚!”

    袁训哭笑不得,但成功把老人话题转移,听他说一通哪家的药好医生好,男人应该怎么补,把他客客气气送出去。

    返身再进来抹把汗,挺挺腰身,向皇帝笑道:“人老胡话多,我哪里虚,他分明看错。”

    皇帝讥诮道:“恃宠而骄,也是虚。”

    袁训哑口无言,老实坐下,也不劝皇帝了,给他倒酒,默默陪着。

    酒又三巡,皇帝冷笑,把他一通教训:“说我的人还有一堆,人家说你几句,你同谁生气?从来不是孤僻的人,闭门谢客你闹不完的别扭!头一回闹别扭,死了魏建金!别同我辨说与你无关!我为你撵走魏建金,他死在陈留郡王帐下,只能与你有关系!”

    袁训垂下肩头。

    “下面这污漕事多了去,我懒得查!再一回你闹别扭,好好的官不做,你去当兵!再一回你闹别扭,跑京里来和柳家大打出手,这一回你想怎么折腾?从此门上高挂一切人等不相会,你就是个清白人?”

    ……

    宝珠睡到一半,见身边有动静。睁开眼来见袁训回来,闻一闻:“喝的不少,让丫头现做醒酒汤,”

    “不用醒酒汤吧,我早让皇上骂醒。”袁训胡乱解衣裳,往被子里一钻,脑袋习惯的往宝珠怀里一埋,告诉宝珠今天的事情:“皇上误会,太后也不喜欢,说起来,我不过是想清静几天,不想让人背后骂,还表面上同他虚客气。求官不求官,我闲散在家里说了不算。平白受气,我又不肯。结果,就闭门这几天,这就挨训。”

    宝珠同他装模作样的叹气:“侯爷你真的左右为难呐,不挨外官骂,就让皇上骂,宝珠看着你都是可怜的。”

    如果没有最后嘻嘻一声,袁训也许能假装相信。

    最后那“嘻嘻”,袁训假装生气:“你这是看笑话?”把面庞抬起。

    宝珠把个帕子蒙住脸,装出来好难为情见人模样,愈发取笑的口吻:“得了便宜还卖乖,还不让人笑你吗?外官们说你,你气了没处找回来。背后偷听的话,和外官们去理论,让人知道要说你度量小。你回来同我说,我说咱们不见人吧,给你出一回气不是?咱们不见人,外官们自然更要说,传到宫里去,太后面前使一回性子,皇上面前过了明路,从明天开始,您是奉旨开门见客,这么大的便宜让你得了,你还要说抱怨。宝珠笑话你。”

    “笑吧笑吧,娶来宝珠不就是为笑的,要是天天打哭,”

    宝珠嘟嘴儿:“你怎么敢这样说?”

    袁训嘻嘻:“太后不答应不是?母亲也不答应,加寿不答应,怀瑜不答应,怀璞不答应…。”

    宝珠屏气凝神:“你呢,怎么不说你?”

    “我……想想明天再告诉你。”袁训呼,吹熄床前灯。月光透进来,翻身抱住宝珠:“你今天讨我喜欢呢,我明天再说不迟。”

    宝珠吃吃笑:“我呀,反正我是不会闹脾气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