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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边翻看着手上的碎块,一边下意识的摸上左耳的耳垂——果然,那里已空无一物。这碎裂的便是原本戴在那里的三个封印耳饰吧……它们突然迸裂,划破了我的脸,我所听到的那清脆的响声、看到的闪烁的银光,原来就是这个。

    以撒若有所思的看着我的动作:“怎么了?那个……我记得你的左耳上本来戴着耳饰的,坏掉了吗?”

    “呃……好象是……”我失神的看着手中的那碎块,那银色在灯光的反射下闪耀得有些刺眼。

    “很重要吗?”以撒又看着我奇怪的表情,轻声问。

    “……呃……不……没什么,只是戴了很久而已……”我对他笑笑,心里却略有不安——为什么突然碎裂了呢?

    我将碎片收起。以撒看我一眼,不再问什么,只说道:“你已三天未进食,我去叫人弄写食物来吧。”

    “好。”我虚弱的应着。

    靠回软枕上,看着以撒消失在门外的身影,我不禁又想起那三只耳环——那是莫拉给我戴上的。她说我与“前世”的拉拉仍是同体,这是她用来克制对我施下的诅咒的器物。

    那一年,我十六岁的生日,她对我施下咒语。四年后,我便死了。

    三天前,我也是十六岁的生日,封印,解除了。

    隐隐的,一阵寒意袭上我全身,似有不好的预感。我吃力的翻开衣袖,只看见自己身上的皮肤依旧是一片白色,并没有再出现那魔魅一般的让我心颤的黑色咒纹。我松了口气,又躺回床上睡下。

    休息了几日,我不方便多留,就打算回古勒达去。以撒得知我是在祭奠前偷跑出来的,倒也没说什么,只是皱眉沉思片刻,之后就嘱咐我回去后小心应对,若魁恩大怒要处罚,就想办法拖延时间,等到他回去再说。

    “另外,还有费迪南的事……”以撒抬眼看着我:“你放心回去,我会办好的。你留在这里反而不好交代。”

    “恩。”我轻声应和,暂时也无力去顾虑费迪南的事,一切随意吧。

    直到我回去,以撒都没有再问什么关于我这次突然跑来梅泽尔的反常举动的事,我当然也不会想要说,有点感动于以撒的体贴,却又有些难过于他这淡漠的反应。他是考虑到我的感受所以不多问,还是根本就没想到要去关心呢?

    我要离去时,送行的场面颇为宏大。

    哈囵左府邸的大院里跪满了人。一个个都很虔诚而又恭敬的匍匐在地上,喊着“罗丝大人,请走好”。

    当哈囵左从地面上抬起头来时,看见我正要骑上扫帚的动作,他的表情……很是复杂。但他也很懂事的,至今未向皇都上报“我是女巫”的这件事。

    扬起衣袍,飞上天空,再次向古勒达前进。

    此次的行程短得多,但风向很不顺。我回到古勒达皇宫是已是1月1日下午。

    藏起扫帚,我翻身跃入宫墙。提起裙角,我掂着脚尖偷偷摸摸的爬回寝宫。我的动作之标准,是人见了都会认为我是“盗龄”88年的各种好手,我也庆幸着一路上都没被人发现。但就在我的右脚跨进曦园的那一秒,背后响起一道不温不火的男音:“到梅泽迩去了?”莲倚在一棵树下,一脸好笑的看着我。

    “呃……嗨……”我尴尬的转身,向他招手。

    他有趣的笑着向我走过来:“看来我们的以撒殿下还真是有吸引力啊,罗丝的继承人拉拉大人竟丢下整个皇都的信奉者于不顾,不远千里的跑去会情人了……说起来,我这样做人也挺失败的……”

    “不……不是那样的……呃……”我无力的垂下肩头,戳着手指,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好象被逮到的正做坏事的小孩子。

    莲夸张的叹口气:“我看我还是去劝说父皇大力推进皇族军队南下,早早解决了战事,将以撒招回来、办了你们两的事才好。也不用你这么辛苦的来回奔波了。”

    明知他在有意戏谑,我却只能立正站好的任他笑闹,反正被他抓到把柄了嘛!

    后来,莲才告知,他其实早已接到以撒的急信。以撒也猜测着我可能是偷跑出来——因为皇族是不大可能在圣女的诞生日放我出来的。虽然当时我仍在昏睡,他便已命人快马送来密件给莲,以助我将来回去后的处境不会太艰难。

    有莲在一旁劝说着,魁恩也只是瞪我几眼,臭骂一顿,便算了。这也是因为莲独自主持了祭奠,一切顺利而完美的缘故。

    我一直很奇怪莲与以撒的关系。他们之间似有一层沙雾,让我看不真切。以撒对莲有着莫名的敌意和戒备,而莲表面温和如常、没有什么特别,却时常暗中相助。比如这次的事,以撒为什么谁也不找,独独就把信送给了莲,要他相助?他怎么就能确信莲是可靠的,一定会帮助我们?他,以撒和莲之间,好似又有着一种难言的默契……

    此后,莲又时常用这件事来挖苦我,明白那是玩笑,我也只能傻笑不语。不过有一件事,莲并不是玩笑,那就是——他确实大力劝说魁恩再次发出增援军队南下,打算一举收回所有失地。莲同时也积极在朝中活动。魁恩很快便采纳了莲的意见,新一轮的讨伐又开始了。

    除了关心此事,我还不时担惊着封印耳环的事。好在一个多月过去了,也没发生什么,也便渐渐忘却。

    有了魁恩的许可,莲坐镇皇都,而以撒仍然身在南边的军中。以撒曾在卡拉沛罗待过一阵子,与省候、省户相交甚密,又是全权掌控皇族派军的皇子地位,此刻他早已取得卡拉沛罗省的军队的操控权,很快便收复卡拉沛罗。

    1510年2月,连降几场大雪,皇都的气温骤降,较于往年,今次的冬天出奇的寒冷而漫长。魁恩又一次大病,朝中事务也渐渐交由莲来打理。

    皇帝重病,加上南边战事不断,新的一年——1510年的初始便很不平静。不过,随着南部局势的愈渐稳定,魁恩的病情倒也逐渐好转。

    2月底起,皇族军队势如破竹的一路南下追讨,一口起收回被费迪南秘密占领的三个省。叛军见事迹败露,便也完全没了斗志,不战而逃,一路死伤怠尽。费迪南军覆没,他只身带着几个护随,轻装逃逸,终于在菲弗大陆中段的狭长廊道,将追兵甩开。

    以撒疑其另有接应,费迪南也因此得以很快便逃离了德里奇联合公国,进入南边的荒国沃嘉玛。

    沃嘉玛是个蛮荒之国,由几千个散落的部落组成。虽不强盛,但各部族的人都是狂躁好斗的土人,再加上当地沼泽遍布,对战很是不利。也是因为此,即使那里是与两大陆间的中立岛——路那岛最接近的要地,却一直未被公国纳入版图。

    时值五月,国内的形式已平定,以撒率领的军队停驻在边境附近,想趁胜追击一举捉拿费迪南的残党归国也不是完全没有胜算。但此时,皇都的急令传到,命令以撒立即回都,因为,魁恩也做出了重大的决定。

    大病康复之后,魁恩的身体与精神,各个方面都大不如前,因此,他做出了决定——退位!

    在经过一番的深思熟虑之后,魁恩也对我说了:

    “退位一事,我也早有打算。只是以撒突然回来后,我不得不为他打算、安排些事,退位的事也就拖下来了。

    莲开始陆续接手朝中的事务也有好几年,他已经足够成熟到接手我的国家,我都可以放心。但我唯一担心的是,他有一个缺点——因为他的‘仁’已经超过一个君王所需要的,他有时考虑得太多,不够自私也不够强势,因此他不适合征服,而适于安抚。他也许不能将处与危境中的国家拯救,但能在太平中给国家以盛世。

    尤其在领兵打仗这方面,他是不如以撒——我看得出,这也是他独留以撒驻守在军中,而回到都城来的原因之一。

    不过即使如此,现在的公国更需要的是莲这样的王,因为莲的才华足以使公国更强大……只要费迪南?格鲁纳夫一事到此为止,别不幸得如我预料般变得复杂……”

    魁恩的眼盯着桌上的玉杯。他那专注的眼神——其实他也在猜测,费迪南的反叛背后是否有其他势力的支持吧!他也在不安的猜测,在不久后的公国仍可能不免要再遭动乱吧……

    “我这老骨头已经不行了……”魁恩叹着气,好象真的老了许多。一个冬季过来,他的头发也染上了雪霜:“我果然等不及……在我仍在位时便把你与以撒的事办了。本想等到你们的事完了,再说退位的事,可是……”

    他站起身,望向南方的某个远处:“已经不能再等了。该做的我也都已尽力了。”

    我看出魁恩现在似是怅然的神情有些许担忧。

    原本魁恩执意要促成我与以撒的婚事,是为了加固以撒在皇族中的势力。但现在,因为我的事和由以撒领兵南下讨伐的事,原来以我父亲迪法斯公爵为首的南方五省的势力又重新聚集,拥护以撒。而皇都的寺院一派也是明显的偏向以撒。如果再加上亲卫团……以撒的势力基本可与莲相力敌。并且,以撒所掌握的又是公国的大部分兵力,拥戴莲的则都是文官和财务方面的大臣。

    对于以撒的兴起,惟有皇后是不乐意见到的,因此对我的盯视也愈加严密。

    “不可再等了,再等恐会生变!”魁恩这样说着,眼角略带忧心:“希望我的选择没有错。”

    于是,1510年8月1日,众望所归的原公国大皇子、第一继承人莲?安法洛继位称帝。魁恩在此之后迁至国境北边的山林中休养。催斯与刚赶回来参加大典的以撒被封为亲王,各司其职,搬出皇宫自立门户。其他几个尚年幼的皇子仍住在宫中。

    登基典礼的当天,举国沸腾,万民同庆。莲在百姓心中是很有地位的,因此他的继位是顺理成章也顺应民意。

    典礼极为宏大、奢华。莲穿着淡金色华丽的长袍,走过长长的红毯,在魁恩面前单膝跪下。大祭司从魁恩手中接过皇冠为他戴上,又递予权杖。之后是主神官为新皇咏唱赞美词,祈望国运昌盛。

    礼成,四周响起热烈的掌声和欢呼。之后便是莲向全国颁布饬令,举过狂欢三天。

    看着阳光下的莲熠熠生辉的脸,那依旧美丽如女子的脸庞,颀长的身形,此时看来更显王者气派。

    他会是个好皇帝——魁恩对我说过,我也相信。

    回过头去看向一边的以撒。他的脸上一片空白,不知抱何感想。

    距离上次去梅泽迩时见到他,如今已隔了大半年,然而久别后的重逢竟是在这样的场合。

    他一身疲惫的从外赶回,未洗风尘便开始了登基仪式。接下来是惯例的接见各地及各国使官的日子。身为亲王的他也没闲着。多日来,我仍未找到机会与他坐下来说说话。

    我有一种奇怪的心理,也似乎是不太好的预感,对以撒的事很是担心着。对于此,我本想先找伊恩来合计合计,但伊恩这几个月来一直不太搭理我。多半时间是窝在次元袋里,偶尔软趴趴的爬出来,摊在草丛里晒太阳,对我爱理不理的。我还在担心他这样下去会变成一只超级肥老鼠,而他倒愈渐消瘦了。

    这日,我总算找到了以撒的行踪,他正在书房里接待一个“重要”的来访着,好象是某国派遣前来恭贺的使官。

    我来到书房前,里面及房外侍侯的女侍都已禀退,唯有以撒的亲卫沙隆像座门神似的守在门前,不准任何人靠近。

    我好奇又急噪,便不由分说的闯进去。

    房内一片安静,好象没人似的。以撒坐在书桌后,淡然的目光盯着我,我有点尴尬的吐吐舌头,正要解释什么,耳后却突然响起熟悉的轻笑:

    “哟,黑色小妹,好久没见啦!

    “科……科……!”我没看错吧?

    眼前这个比以前个子更高些,皮肤略黑却嵌着双闪着阳光的棕黑色大眼;虽然头上缠着怪异的米黄色头巾,身上也包得好象阿拉伯人……但那熟悉的身形……是我脑子里正在想的那个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