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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三十四章 宗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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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慈子孝,听着是再合伦理不过,可在帝王之家,十之八九是不成的。

    谁都想长命百岁,掌握江山的尤其如此,始皇帝让徐福带着童男童女出海寻仙丹,为的不就是长生之路?

    道家传下来的典籍上,也不缺炼丹求寿数的记载,远的不说,就说孙璧,那不也是一心一意想炼丹吗?

    圣上必然也想多寿,起码奔着再活个三十年去。

    彼时孙睿多少岁?比圣上如今都要年长了。

    顶上几十年的东宫帽子,孙睿能心平气和,圣上说不定也怕孙睿逼宫呢。

    父子之间,为了皇位你死我活的,又不是没有先例。

    如此说来,不立也有不立的好处,又有孙祈等人牵制着,不至于让孙睿毫无危机之心,反倒是越发勤奋……

    陶昭仪自以为猜到了圣上的心思,越琢磨越是这么个道理,原先没有想明白的地方一下子都敞亮了起来。

    而越是清醒,她的心就越往下沉。

    那她的五哥儿算什么?

    圣上既然属意孙睿,孙宣的努力还有意义吗?

    是拼一把,等着在之后的几十年里,孙睿犯下无法饶恕的罪过,再无争位的可能,还是说,孙宣就此脱身,随便静阳宫怎么折腾去?

    陶昭仪一夜未眠,想得再敞亮,也有些心力不足,只好先都搁下,待明儿寻了孙宣商议之后再看。

    天隐隐要亮的时候,陶昭仪才将将入睡。

    她夜里走了那么一趟,自然也不是秘密,一时间,倒是好几位都嫉妒极了,怎么自己宫里没有能拢住圣上的厨子呢。

    文英殿里,孙禛坐在一旁,随手翻看折子。

    今儿黄印不当值,总算没有人压着他了,他又想知道虞贵妃与孙睿说了些什么,一大早就来孙睿眼前晃悠,偏孙睿淡淡的,压根没有丢几个眼神给他。

    孙禛暗暗骂了声“假正经”,倒也没挑衅孙睿,可他到底不是老实人,东边不响西边响,见了孙宣,他开口道:“五哥何时也请我们尝尝点心?”

    孙宣答道:“我这就让人去母妃那儿带话,叫中午送些过来,你昨儿走得急,没顾上用午膳,今儿多用些。”

    孙禛气得哼了声。

    一旁的孙睿把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他没有出声,只是垂着头看折子,仿若完全不关心一般。

    直到离午膳还有两刻钟,孙睿与曹太保说了声,让小内侍捧了一小叠要紧折子,先一步去御书房。

    “怎么现在过去?”孙祈疑惑道。

    “是说押送孙璧的折子,余将军那儿还等着回复,我也有事情禀告父皇,就一并拿去。”孙睿答道。

    孙祈只当孙睿是要将功补过,近日如此处境,孙睿积极些也不奇怪,他也就不问了,目送孙睿离开。

    孙睿走得不疾不徐,韩公公迎他进了御书房,他看了眼圣上的桌案,上头还没有摆点心。

    他来得早,陶昭仪宫里的人还未到。

    圣上本打算小歇一会儿,他困意刚刚上来,见了孙睿,他微微蹙了蹙眉头,又很快松开了。

    身子虽疲乏,他却不想睡了。

    脑海之中,那面无表情数数的孙睿石像的印象挥之不去,让圣上浑身都不舒坦,语气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圣上哼了声,“今儿文英殿里,应是没有人追着说道了。”

    孙睿哪里不知道圣上是在恼昨儿的事情,孙禛被黄印逼得从文英殿落荒而逃的时间,与他今天离开时差不多。

    他干脆答道:“今日黄大人的确不当值。”

    圣上叫他直直顶了回来,心里越发不顺,但这么多年他明面上都对孙睿极好,便是心里有疙瘩,这会儿也不至于爆发出来,只示意孙睿坐下。

    他抿了口茶压了压情绪,道:“朕知道你们烦闷,御史们说话素来不客气,朕也经常被骂,你听过就算了,至于禛儿,他年纪小,也不圆滑,你多教教他。”

    孙睿依样画葫芦地抿茶,末了,道:“母妃昨儿也是这么交代的。”

    圣上酝酿的话又说不了了,既然虞贵妃交代过,他继续说道,恐过犹不及,干脆也不再提,翻看起折子来。

    几个衙门粗粗商议了押运章程,由大理寺牵头写了这份折子,内容中规中矩的。

    圣上看了两眼,嗤道:“他们这是押反贼还是送皇亲啊?孙璧这一路上的仪仗,怕是比他前几年进京磕头时还要隆重了。”

    孙睿道:“也就是看着人多些,董之望还没有下落,南陵也未必没有死忠孙璧的人手,要让他活着进京城,少不得多安排些人。”

    道理的确如此,但圣上看着就不顺心。

    外头有些动静,韩公公出去了又进来,看了眼孙睿,没有直接开口。

    孙睿也不问韩公公,只与圣上道:“何况,宗亲那儿也没有闹明白。

    孙璧造反了,但他的爵位还未夺,未及入京审理,定罪之前还是个郡王。

    再者,将来削爵,是只算到他这儿,还是连南陵王的也一并夺了,南陵王除不除名、撤不撤庙享,宗亲那儿也在商讨。

    孙璧进京路上要是太简、或出什么差池,宗亲那里怕也……”

    句句都是宗亲如何如何,字字都刺在圣上的心眼上,他再没有压住火气,重重把手边的茶碗砸了。

    身为帝皇,若不想落下六亲不认、孤僻阴毒的名声,大小事情上,多多少少的,势必会受到牵制。

    也许来自外戚,也许来自功高盖主的臣子,也许来自宗亲,甚至其他,为了平衡各方关系,也会有各种手段来制约,此消彼长,互相钳制。

    顺德帝登基之后,其他势力倒都平顺,宗亲多数时候也不来寻事,偏偏每次站出来时都是挑刺。

    前回是笼络了几个老御史,非说孙璧断不可能造反,必定是受了董之望的胁迫;再上一回,柳家女接连闹出事端,宗亲直言是圣上给卫国公府惯出来的;再往前,骂圣上偏宠虞氏而不喜中宫,逢年过节就寻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