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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六章 新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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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登基后的第一次上朝,在百官的灼灼目光下,上官陌挽着苏浅从容露面。

    上官陌并没有着皇冠龙袍,苏浅也没有穿凤装绫罗。

    上官陌依然如平日一般,一身月白的天蚕丝锦素衣,衣袂袖口处有苏浅亲手绣上去的玄冬花,细如丝的黑色花瓣缠缠绕绕,魅惑无限,公子如玉,不加修饰亦是风华绝代。

    苏浅则穿了粉色软烟纱宫装,青丝挽作流云,发间插了支暖玉桃花簪子,虽算不得盛装,但也不似往日的素雅,配上她绝美倾世的容颜,美人如花,柔中带俏。

    上官陌扶着大腹便便的苏浅并肩坐在龙椅上,百官看得痴傻,震惊于这二位的随意,也震惊于这二位的风华,一时间竟忘了下跪朝拜,随侍太监一声清喝:“跪拜!”众官才醒过神来,方要下跪,上官陌摆了摆手,淡淡声道:“以后免了跪拜这一项。给大家赐座。以后上朝还是坐着吧,精力放在公务上,才是正道。”

    封建礼教浸淫下的百官一时震惊地无以名状,从来上朝除了跪着便是站着,坐着上朝还是破天荒头一遭。早晓得两位新君登基之前做事做人就特立独行,如今登基为新君,处事之怪比先前更甚。

    然这样的恩典却比官升两级还令人振奋。受宠若惊之下,宫人却已利落地给每人奉上一椅一桌,桌上笔墨纸砚齐备,并各自呈上的奏折齐整整摆好,上官陌道:“诸位大人请坐,以后的朝会,就是这种模式。”

    众官更是震惊,战战兢兢不敢真的坐下去。片刻之后,在楚哲并崔尹晏胡的带领下齐齐跪了下去,声音高亢整齐:“谢主隆恩,帝凤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帝凰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封建礼制深入人心,想要一朝一夕之间将人人平等的观念灌输进这些人的脑袋,无异于异想天开。这是件需要时间的工作。

    苏浅无奈地抬了抬眼皮:“归坐,议事。”

    待众人战战兢兢坐了,她清了清嗓子,拿捏出几分气势来,道:“这句口号固然威武,但说多了听着也腻耳,以后能免则免吧,省点力气在政事上,何愁不国泰民安。今天是我和上官陌第一天上朝听政,可能大家还需要磨合,但我希望大家能尽快适应,毕竟国事不等人。楚丞相,和大家说说新朝规吧。”

    年方及冠的楚哲被点了名,潇洒利落地打开厚厚一沓折子,抑扬顿挫朗读起来。昔日的少年已长成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举止间已落落有大家之风,苏浅看着就觉赏心悦目。这是她苏国的栋梁呢,她当初一眼相中的。

    新朝规对礼制种种弊端及繁文缛节全做修改,好在朝臣皆经历了之前的崔尹晏胡改政,对新朝规倒也不觉违和。最受欢迎当属沐休的日子一月三天改为一月六天,正在读新朝规的丞相楚哲窃以为,这两位,忒爱偷懒,还偷得光明正大堂而皇之。自然,人事上也做了调整,唯才是举,因才适用。

    苏浅坐不过一刻钟,出于对腹中小上官的考虑,便起来满殿溜达,百官都头不敢抬大气不敢出,苏浅哀哀一叹:“你们还是早些习惯的好,虽是君臣,也不必太过拘泥。倘或天天这样,非压抑出病来不可,还遑论为国鞠躬尽瘁!”

    挨了整整一日,才将朝中大事理清,上官陌直接将苏浅横抱起回寝殿,在一片纷飞的眼风中走得何其从容有风度!

    冬月三十日乃是苏浅生辰。这些年上官陌一直错过她的生辰,没有机会给她庆生,心里愧疚加遗憾,索性将这一日定为大婚之日,以后的岁岁年年里,生辰共结婚纪念一起过,也算双喜。

    恰逢新君登基,未有大肆庆祝,上官陌索性将沐休日调休,令百官全都能参加他俩的大婚。

    初时上官陌为苏浅放弃了西月太子之位,已是轰动了天下,后来在苏国祭天云台之上,又当着全苏都百姓之面下跪求婚,更是令得天下滚城了一锅沸粥,这锅沸粥一沸至今,仍未有冷却之势,大婚的消息一出,便如同沸粥里再下入一锅滚油,人人翘首以盼,反倒是当事人日日上朝听政,下朝便窝在寝殿或者御花园你侬我侬,一副郎情妾意,仿佛没有大婚这回事,丝毫不知紧张。

    虽则上官陌很久以前就承诺过要给她一个史无前例的大婚,虽则苏浅心底里也是有那么一丝渴望,希望自己的大婚是不一样的,是难忘的,但如果只是个普通的大婚,也无所谓,只要新郎是他,哪怕只是三生石畔两盏红烛拜三拜,已足矣。

    眼下苏浅唯一愁的却是上官陌的父皇。上官陌他当初为了她夺西月太子位夺得嚣张,如今为她弃太子位又弃得潇洒,令宇内皆敬佩仰望,却将他的父皇狠狠伤透。父子俩关系一直冷淡着,甚至像仇敌一般,但结婚这样的大事,没有父母在,她想上官陌心里必然也是遗憾的。她思忖两日,决定还是请上官屠来苏国参加婚礼。

    但要说动他却是个难题。他们父子关系因她而处于冰封期,由她来修书请人,说不定会火上浇油。但也有一句话叫解铃还须系铃人,她知道上官屠的心结,只要她愿意解,她想这个心结还是解得开的。

    思量妥,苏浅便修书一封,将身段放的极低,好话说了好几张信笺,最主要的,是承诺大婚之后,便将苏国的江山改姓上官,并且永远呆在上官陌的后宫,绝不干政。书信写好,连夜托墨翼快马加鞭送去西月。

    墨翼还没出皇宫,便被月魄和郗道凌截了下来。

    信笺送到上官陌手中,上官陌正在阅奏折,拿着信笺沉默了半晌,看也没看,便将信笺兑着灯烛点了。即便不看,他也知道她写些什么。

    墨翼黑着脸去见苏浅,苏浅眸色微黯,忧心的却不是信笺被截送不到上官屠手上,忧心的乃是上官陌会因此心中郁郁,她愁了半天,顶着西瓜肚往御书房寻去。

    御书房门口的小太监正在打盹,大门洞开着,她能从门口看见上官陌专心致志批阅奏章的风采,她顿住看了一瞬,才迈步往里走。看她缓缓行来,上官陌搁了手中的朱笔,快步来到她身边,揽她入怀,笑得温润柔和:“怎么来了?我很快就要回去了。”

    苏浅研究他神色,他全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她半晌也看不出他心底是怎么想的,只好小心翼翼陪着笑:“还有多少折子没批?我帮你。”

    上官陌习惯性揉了揉眉心,才道:“没什么重要的了,我陪你回寝殿。”

    苏浅扫了一眼案几上堆的整整齐齐的折子,批好的足有三尺高,未批的还有半尺高,她忍不住将她撇了政事自去逍遥的无良老爹咒了一顿,挽住上官陌的胳膊,怜惜地道:“以后不重要的就交给别人去做就好了,你何苦累自己,楚哲和崔尹晏胡他们几个又不是干不了。”

    上官陌笑笑,挽着她往外走,她便顺势将头靠在他肩上,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心里却想着要如何提一提信的事,既不能惹上官陌心里难过,又还要他答应她办成此事。这却是个极大的难题,想来想去,也没有想到合适的措辞。

    上官陌扫过她迷离的眸光,轻叹了一声,修长的手指握住她的手,漫不经意抚弄,“苏浅,你是不是就操心的命?不操心心里就难受的慌?”

    苏浅暗暗思忖,他说话的语气,看来是没有伤心也没有生气,但看样子要请他的父皇来还是坚决不能的。他虽已做了取舍,但苏浅觉得自己就这么自私地让他委屈自己,实实当不得一个好妻子。

    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应该争取一下。

    “但是,相公,我觉得大婚没有父母在场是一生的遗憾。”她想了想,将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上官陌望着她,无奈一叹,语气婉转:“我也知道。但是,苏浅,天下九成九的人都会为我们祝贺,少那么几个人,也算不上遗憾了。你就将就一下,好不好?”

    一席话入耳,苏浅唯听进去“祝贺”二字,他说的是祝贺,而非凑热闹,还是天下九成九的人。苏浅立即将上官屠的事忘在了脑后,想的念的全是上官陌他是要给她怎样轰动的婚礼,又是怎样令到天下九成九的人都为他们祝贺的。因她知道,天下那么多人,敬着他们的人,远着他们的人,他们的朋友,他们的敌人,不说各占三分,也相差不了多少,若说都想看热闹,那倒是可能的,但若说都诚心为他们祝贺,那可就难了。上官陌他收买人心已至如斯地步了么?她疑惑。

    苏浅只觉这样的上官陌,简直如神祗般高不可攀,又如修罗般恐怖,但这样的人是她的,她实在应该手舞足蹈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