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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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王瑞拿着野兔皮说给自己做冬日的背心,锦文才想起冬日将近,而这农家小院里,过冬可不是个容易事,天气好的时候,王远山带着虎子修了篱笆,给屋顶加盖茅草,修缮加固了一番,又检查了几间屋子的墙,如今王瑞先跟着爹住一间,他那间房给锦文住,空着的那间屋堆放了粮食等物,家里也有了两筐粗炭,冷时可用来取暖,但是冬衣还没准备呢。【愛↑去△小↓說△網w  qu 】

    锦文翻看了爹和虎子哥的衣服,统共没几件好衣服,这个好是指没打过补丁的,可父子两个的衣服加一起挑,最好的一件衣服也打了两个补丁,棉袄摸上去也硬硬的,棉絮结块了,倒是翻出了几块动物皮子,晚上她问是否能拿来做衣服,才知道买件棉衣要五六百个钱,拿皮子托人做衣服也不合适。

    王家村虽然都是同族,但王远山这一支已经三代单传了,没什么真正亲近的兄弟堂兄弟了,找不到人帮忙做,王氏虽然是一个村里嫁过来的,但她娘家兄弟当初看不上王远山家,后来王氏又过世了,王氏父母也已亡故,她嫂子是个精明的女人,嫌小姑子陪嫁了太多东西,其实也不过是陪嫁了两块好衣料还有一双银镯子,两家也只有点面子情,花钱请人做又舍不得,能将就也将就了,这样一算,从王氏过世这两年里,父子两就没添过新衣了。

    锦文翻出四块皮子量了大小,看看够给父子两个做两件冬衣的。这四块里,有一块獐子皮,三张野兔皮。

    这日村里来了弹棉花的一对夫妻,村里没什么人种棉花,所以每年秋末冬初这对夫妻都会来做几笔生意,赚点钱刚好过年钱也有了,而村里人忙活了一年,但冬日时是手头最宽裕的,再节俭也总要棉被冬衣,舍不得买新棉花,就拿旧棉花重新弹一下,蓬松软和,也像新的一样,弹一斤棉花五个大钱,听桂花娘说比去年可涨了一个大钱了。王远山给了锦文二十文钱,她第二日拆开两人的棉袄,先阳光下暴晒,这样去过称也好轻点,在家里又过了一下称,说起称可不是每个妇人都识得的,她也是虎子教了才知道如何看。

    第二日一早拿布袋装好,又拿了几件缝补的旧衣,昨日问了住的最近的田嫂子,她说弹两三斤棉花一个时辰都不要,不过人得守边上,“你是不知道,听人说自己要是不看着,那棉花给你拿掉一两二两的,你也不知道啊。”

    被田嫂子这一说,她特意把针线活留着,打算就守在那里,等棉花弹好拿回家。其实家里那棉被也该弹一下了,但一床棉被少说也有四斤,还是先省点吧。弹棉花的人借住在晒谷场边上三婶的家,住了这么段时候,她也知道了三婶是因为当家的算辈份,排下来是王远山的三叔,正经来说她叫三叔婆。他们家在村里已算是条件好的,有空屋子借给人住,不过也不用收什么住宿钱,弹棉花的夫妻两人自己在门口架口锅烧饭,白给三婶弹两床旧棉花,再给一两斗米也就算了,像这种借空屋子住两晚,谁家也没收钱的事。

    有些性急的人家,昨日已经拿来弹好了,今日她又到的早,居然排到第二个,三婶看到她,热情的招呼:“阿文,你也来弹棉花啊。快坐这边来,那边是下风口,絮都往那飘呢。”

    “恩,谢谢三叔婆,我坐门口就好。”

    锦文还是不太习惯跟人唠家常,坐三婶门口边,能看到晒谷场边弹棉花的情况,跟其他几个妇人笑着招呼一声“您也在这啊”,就拿出衣服缝补起来,偶尔抬头张望一下棉花,或者听几句三婶和其他几个妇人说闲话。

    一个妇人看了一眼她的针脚,赞不绝口:“阿文这么小,这针脚就这么细密啊。”

    “人家阿文可不是一般的乡下丫头,针线就是好。”三婶说道,大家也点头,又怜惜的看着她。村中日常无事,像她这样的事就是个大新闻了,人人都知道王远山家收留了一个寻亲不着的大家小姐,不过每次听到锦文只一笑而过,遇到爹和虎子哥,是她的福气,这福气自己知道就好,何必向人分说。

    棉花很快弹好了,这一蓬松开来,就装了两个布袋子,正想着不好拿,王瑞来接她了。那些嫂子们叫着“虎子,怕阿文拿不动啊”,一边暧昧的笑着,山村里礼教没有外面的严,尤其是嫁了人的,没有什么不见外男的说道,就是没嫁人的,也是十三四岁定亲后,才不在外面野着玩,所以锦文虽然有点害羞,还是拿起东西跟在虎子身后,走到小道上,才轻轻呼了口气。

    “我又抓了几条鱼,剖洗好了,你放心烧鱼吃。”虎子想起她烧的那锅鱼汤就笑。

    锦文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你回家还有事不?“

    “没,你有什么要我做的?”

    ”没事就好,把前几****教你的字,都写几遍,你那字写的太难看了,得多练着。“

    “那个…阿文…那个…我忽然想起来,山上竹园那边,还有个野猪夹子,得去看看,若是捕到什么又逃了,就太亏了,那个…我回来再练字啊。”

    “你骗谁呢?早上爹还说他去竹园看过了。你跟我回去练字。你还骗我,罚你那个字写十遍。”

    “十遍?有二十多个字呢,太多了吧!”

    “这个怎么算多,你得快点练好,好教你其他的。”

    “我又不去考状元,认识名字就够了。”王瑞嘀咕了一句。

    “啊?”锦文抬头瞪过来。

    “知道了,知道了,回去就写,”王瑞摸摸鼻子,手上的棉花袋子上的棉絮,滑过鼻子,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这么凶,以后嫁不出去怎么办。”

    “哼,你再说浑话,就写二十遍。”

    “好妹妹,不说了,不说了,十遍够了。”王瑞一边求饶,一边跟上去,以前他最怕的是他爹的巴掌,如今多了一样,怕锦文生气。

    一个十二岁,一个九岁,虽然都遇着伤心事,但少年不识愁滋味,乡间小道上,洒下一串串欢笑。

    回到家中,锦文让王瑞将堂屋的桌子搬到门口,七岁时奶娘帮着给爹爹做了件披风当寿礼,爹爹高兴的一直穿在身,如今她要学做衣了,爹爹却再也穿不上了。

    怕浪费布料,她拿树叶子裁样量大小,又向田嫂子和桂花娘反复讨教如何做棉衣,还是怕做不好,索性先拿那块灰兔皮毛量着做起来,自己的,万一不合身也好过弄坏爹和虎子哥的衣裳。

    王瑞搬好桌子,又认命的拿出一块青石板,这石板还是爹听说阿文要教自己认字习字后,到西山的溪边搬回来的,他拿树枝蘸水在石板上画起来。地上有阿文用木炭写的字,他就照着一笔一笔的画,锦文缝几针就会留心看一下,一下说他笔顺不对,一下又是收笔不好,小小年纪,比老夫子还严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