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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明光之战(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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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定远重燃战火的不久,4月4日傍晚,日军的警戒部队与国军的一个搜索连在沙河以北的黄泥岗遭遇,国军稍作抵抗,即撤出战场。

    日军也不追赶,这次日军非常谨慎,只要夜色一降下来,他们就严守阵地,骚扰的中国军队虽然使出了不少手段,但鬼子来了个不动如山。

    “仙台的同胞们,我是藤泽光之介,不要再被军阀们欺骗了,你们在浴血奋战的同时,你们的老婆孩子却在家乡孤苦伶仃。”

    “军阀们都是骗子,我也曾被骗了,我们来这里不是帮助中国人脱离苦难,只是满足利欲熏心的军阀野心。”

    “对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大肆屠杀,对城市乡村烧杀抢掠,仙台的同胞们,清醒吧,不要再为日本军阀这次侵略战争卖命了……”

    这是被俘的中队长的录音,在日军的营地周围游荡。果然,这比任何骂人的话都厉害,联队长里见金二的心里一团火。

    他脸色铁青地望着喊话方向,日军当时对这种“叛徒、国贼”非常痛恨,和中国人痛恨汉奸一样,里见金二恨不能亲自带领一彪人马,把这广播砸个稀烂。

    “仙台人的耻辱啊!”他咕噜着这话,怒气冲冲地坐回帐篷里,把手上的电报重重丢下。

    “第104联队,夜晚不许主动攻击,山田梅二。”那是他的旅团长给他的指令。

    虽然中国军队搅得鬼子不得安宁,但许鸣心里却没有半点得意之情。

    这种手段只是小道,战争打的是实力,靠这些小手段终究不能登大雅之堂。

    许鸣拿起桌上最新一份敌情通报,日军沿铁路两侧,分成三个纵队,每个纵队间隔约5-10公里,交替前进。

    这种推进看似不快,但却很难对付,至少许鸣想不出对付他们的办法。

    “报告,643团2营在下冲与日军遭遇,损失很大。”

    2营打算再一次伏击日军,没想到被鬼子发现,伏击战变为正式攻防,牺牲了40多人,还有100多人受伤。

    “知道了,告诉张参谋长,抚恤优先安排。”

    通信兵走后,许鸣陷入了沉思,这样不是办法,日军一天推进了30多公里,照这个速度,第二天就会顺利到达我军主阵地。

    “必须让日军有后顾之忧,可谁去好呢?”许鸣寻思道。

    “把641团柳营长叫来。”

    柳俊生是许鸣当初从保安团一手提拔上来的,头脑非常灵活,用许鸣的话讲,叫做有创造力。

    “俊生,你知道我喊你来有什么事吗?许鸣温声道。

    “师座,我不知道,但是如果有军令,我保证完成任务。”眼前的军官充满信心地回答。

    “好,我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我打算派一支部队到日军后方去游击,让他们不能安心把全部力量投入到正面战场。”

    “是,请师座指示作战要点。”柳俊生毫不犹豫接过军令,长期的军队生活,他已经习惯将许鸣的命令当做圣旨。

    许鸣摇了摇头,他其实有很多话想说,但最终只说了一句:“没有任何作战要点,一切由你决定。”

    柳俊生走后,许鸣苦笑了下,派一支部队打游击好坏难讲。搞得好,日军焦头烂额,搞不好,白白分散了自己的兵力。

    哎,既然在劣势下,就想办法搅乱局面吧,说不定会有收获呢。

    许鸣派出的游击队并没有阻止日军的推进。4月6日中午,日军先头部队到达守军外围阵地,随着阵阵炮声,日军的进攻正式开始。

    日军第一波进攻就动用了十几门山炮,炮弹像雨点一样,山头上腾起了重重烟雾。

    这个山头本来没有名字,但现在有了两个名字,日军起的名字叫“竹高地”,中国军队叫它“1094高地。”

    守卫1094高地是国军643团的一个连,连长叫张得水,出生时算命先生说他五行缺水,就给了这个名字。

    张得水是一个典型的行伍军人,他从来没有上过任何学校,也没有读过书。他从21岁参加吴佩孚的第三师,到现在有将近15个年头。

    “连长,鬼子上来了。”旁边的一个士兵看见了山头上瞭望哨发出的信号。

    “好,弟兄们,抄家伙,鬼子没什么了不起,他们前几天就被揍得屁滚尿流,现在来送死来了!”张得水把嚼在嘴里的草根吐出,拔出盒子炮,带领队伍往山头爬去。

    不用望远镜也能看到,鬼子在烟雾弹掩护下,不知道多少,向山头上扑来。

    第一次进攻作战,联队长里见金二亲自在前沿观测,他要了解下守军各方面的情况,然后藉此确定攻击策略。

    日军已经逼到半山腰,支那人还是没开枪?里见觉得情况不妙。

    这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守军已经全部逃跑,另外一种是守军非常沉着。从各种情况的分析来看,显然是第二种情况。

    仿佛为了印证里见金二的观点,就在日军离山顶不到100米的时候,中国军队开始射击,子弹就向长了眼睛一样,迫不及待地一个个奔向日军,每一次与鬼子的亲密接触,都绽放出一蓬血花。

    日军的第一次进攻草草结束,除了丢下20多具尸体,没有任何效果。

    “你们看,支那人的表现任何?”里见冷冷地问道。

    “一个强悍的对手,把对手放近了打,是勇敢;火力点未使用,是冷静;我军炮火射击时,躲在山的背面,是聪明;这是一个不可小瞧的敌人。”联队副官毫不掩饰对当面中国军队的欣赏。

    “很好,那我更要征服这个对手,我们将会用火力制压勇敢!用狂野击溃冷静!用力量降服聪明!命令各部队,集中火力,全力攻击竹高地!”

    日军的炮火再一次猛烈轰击,青天白日正中午,山顶上已经是五米之内难以视物,山上石块飞溅,弹片横飞,一炮轰来,一颗小树拦腰折断。

    如果说第二次进攻与第一次有什么不同,就是日军此次的步炮协同极为紧密,甚至有的炮弹离自己的鬼子不到50米开炸。

    张得水蹲在战壕里给手下打气:“不要怕,弟兄们,看不见不打!打不准不打!打不死不打!”

    “连长,鬼子上来了。”

    “好,集中火力,先打带指挥刀的鬼子。”

    一个鬼子小队长,摆出一副自认为很威猛的造型,舞着军刀。正舞着风生水起,突然头一仰,摔倒在地。

    另一个鬼子军官接替指挥,又是一声枪响,子弹穿过他的胸膛,与前一个人不同的是,他的两腿还蹬了几下,就像一个被割断了喉咙的公鸡,支撑了好一会才断气。

    任何一支军队,中下级军官都是骨骼。鬼子军官纷纷遭受阻击,使进攻的日军各部分一时无法协同。张得水抓住战机,命令所有轻重火力,进行猛烈射击。

    鬼子非常凶悍,在这种情况下不退反进,狂吼着“板载”向中国军队的阵地进行了一波又一波的冲锋。

    但这种没有协同掩护,没有策应配合的蛮干中国军队丝毫不惧,中国军队在阵地前形成了炽热的火网,一头撞上的鬼子就像扑火的飞蛾一样,全部被打成粉碎。

    日军的大队长见势不妙,赶快命令部队撤退,并释放烟雾弹掩护。但中国军队并不打算放过他们,张得水第一个带头,端起刺刀跃出战壕,烟雾弥漫中,“板载”声已经消失,到处是中国人的喊杀声。

    里见金二和他的副官还遗漏了一点,眼前的对手不仅勇敢、冷静和聪明,胆子还特别大!

    小横山方向的日军遭遇挫折,左侧的日军进攻部队也毫无进展,连续三次进攻均无效果,一块中国军队的阵地都没有夺取。

    半天下来,日军的伤亡已经达到300多人,8个投入战斗的中队,2个中队长阵亡,2个受伤,下面的小队长和分队长也伤亡过半。日军连惯用的傍晚攻势都没有发动,就结束了4月6日这一天的攻势。

    师团长荻洲立兵亲自来明光指挥作战,他将指挥部设在一处当地的小学内,与情报参谋、作战参谋一起作敌情分析。

    这是一个极其强劲的对手,荻洲立兵明白自己以前小瞧了他们,两角业作输的不冤,就算他半路没有被伏击,第一次明光之战也无法取得胜利。

    第二天进攻,日军调整部署,在航空兵掩护下,日军将各处中国军队阵地进行孤立,然后集中火力,轮番对守军阵地实施进攻。

    日军动用了150毫米口径的重榴弹炮部队,这种火炮威力非常强大,炮弹落下后,不需要直接命中,周围的国军不被炸死,也被震伤,守军伤亡剧增。

    1094高地上,240多人的一个加强连,此时能够作战的不到50人,刚刚原先数字的零头。

    张得水也受了伤,一颗子弹击中他的左肩,胳膊当时就不能动,他稍微包扎下,又投入到指挥得第一线。

    这个时候,军官就是士气的根本,自己一躺下,局面就坏了。

    一个传令兵好不容易突破日军炮火的封锁,气喘吁吁跑过来:“连长,团部允许撤退的命令。”

    旁边的其他人登时用希望的目光看着他们的连长。

    张得水二话不说,把电令撕掉,“咱们撤了,受伤的弟兄怎么办!”

    所有人都不说话了,至少有上百名弟兄受伤,他们可撤不出去。

    山顶上的棱线又传来了警示,鬼子又一次发动了进攻。

    张得水拖着受伤的肩膀,右手拿着手枪,又一次爬上了山顶的战壕。

    日军似乎知道中国援兵上不去,这次来得特别多,至少300多鬼子,从各个方向疯狂发起突击。

    张得水连的两架重机枪已经全部被打坏,不仅如此,守军的弹药已经不多了,靠着受伤弟兄的弹药才坚持到现在。

    张得水拿起一个m24手榴弹,咬开拉绳,停顿了两秒,然后用力朝山下掷出,其余的士兵也和他们的连长一样,手榴弹像雨点一样落入鬼子的队列。

    手榴弹纷纷在半空中爆破,周围的日军毫无死角可以躲藏,霎时间,鬼子血肉横飞。

    靠着手榴弹打垮了鬼子的这波攻势,可手榴弹已经不多了,最多只能再用一次。

    营长冷光前听说1094高地上百名受伤的弟兄撤不下来,也急了,赶快通过谢晋元团长动用了宝贝似的火炮,终于在其掩护下,支援了一个步兵连,继续让张得水指挥,让他务必坚持到傍晚。

    终于在傍晚时分,中国军队凭借夜色掩护,悄悄撤出了1094高地;另外的西南方向,日军也占领了外围的守军阵地,107师的外围阵地全线失守。

    这场仗,中日双方都不满意。

    荻洲立兵觉得进展太慢,2天时间,几个小山头都拿不下来,发射了超过2000发炮弹,自己的部队死伤达到800多人。

    而且,中国军队的阵地不是被自己攻占的,是主动放弃的,要是进攻支那军的内部核心阵地,难道还要付出3到5倍的代价。

    想想荻洲立兵都觉得不寒而栗,这样就算占领明光,还怎么去占领蚌埠,还有力气突破支那人吹嘘固若金汤的“淮河防线”吗!情报显示,那里至少有中国军队精锐的2个军!

    日军的头目觉得不满,而中国方面的指挥官也感到非常遗憾。

    许鸣觉得阵地丢得太快,按他原先的想法,外围阵地至少要守三天,必须要给日军巨大的消耗。

    他没有责怪前线的部队,他们已经尽力了。投入的8个步兵连,2个连长阵亡,3个连长受伤,士兵伤亡也超过一半,差不多有1000人。

    而这一千人的绝大部分,是鬼子的火炮造成的。虽然许鸣做了许多工作,但还是没想到日军的火炮如此厉害。

    日军的火炮不仅非常密集,而且射击非常准确,很多炮弹直接落在战壕周围,守军的重机枪要是5分钟不转移的话,绝对没有幸存机会。

    曾经有一发榴弹炮炮弹落入一个班的人群中,整整一个班的士兵几乎全部阵亡。许鸣知道后,当即向全军传达了指示,同一地点,不允许士兵聚集。

    血战,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