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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 远之殁 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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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你告诉我,这不是离别。

    我不相信,你我之间,也有尽头。

    —*—

    雪花就绽放在韩愈和程远的肩头,离岛上空的反常气流无所顾忌的冲撞起来,才十几分钟而已,好似这些纷纷扬扬的鹅毛黑雪,就是末世最好的救赎。

    那个从小到大都是倨傲且睥睨一切的二哥,无所不能的程远,已经停止了呼吸。他的鼻尖,再也没有丝毫喷薄而出的热气。

    程锦声木讷的站在原地,他看着韩愈不管不顾的扶着程远向前走,两个人的背影歪歪斜斜,像是随时都可能倒下去。韩愈脚腕上的鲜血,蜿蜒成一条悱恻的红线,仿佛那是最倔强的鉴证。

    “程远,你还没告诉我,明天早晨,你想吃什么?”韩愈自顾自的问着。

    原本打斗中的程家人,都停止了拳脚相加的缠斗,他们面面相觑,唇角的笑容越来越大。程志明抹了一把额头上的鲜血,程金张大嘴巴,笑声有些低哑,那是一种难得一见的偷笑。

    程锦声伸出左臂,拳头指着天,两分钟后,所有锦帮的人停止了动作。

    这一片区域,只能听见幽微的雪花回旋声,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渐渐的,所有人都像确定了什么一样,纷纷给韩愈和程远,让开了一条道。

    脚下的泥泞,每走一步,都让韩愈有深陷泥潭的错觉,她揉揉眼睛,紧紧的抱住程远的腰,“我们就快出去了,程远……”

    程远的头靠在韩愈的肩膀上,身体已经僵硬了,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睛,韩愈侧过头,拂开了那些碍眼的发丝,抚摸着他紧闭的双眼,颤抖道:“说一句话,回答我?”

    “啊!”韩愈崴了一脚,跌在了地上,她连忙把程远抱在怀中,不让他在堕入那些肮脏的泥水里,“你疼吗?有没有哪里摔疼了?我们赶紧回家找医生。”

    她咬紧牙关,又站了起来,程远全身的重量都倚覆在她身上,韩愈的背开始佝偻,她咳嗽了几声,又继续向前走,现在的步伐,比刚才的更慢了。

    “程远,我可以保护你,没人能伤害你。”韩愈再次亲吻程远冰冷的唇,“我们一起向前走,嗯?”

    程锦声低下头,跟在了两人后面,始终保持着一大段距离,他的双眼,也被迟来的泪水濡湿。

    没有人再开口说话,或是出口讥讽,所有陶醉在报复快感中的程家人,此刻也异常安静,阿童和一众锦帮的成员,也神情肃穆的看着在风雪中,相互扶持的两个人。

    尽管,他们走得很慢,几近在原地徘徊不前。

    前面的路,依旧是黑沉沉的一片,韩愈的双腿也开始僵硬,她的颤抖的,轻轻呢喃着:“程远……程远……程远……”

    离岛西面的罗伊也在最后的战斗中,跪倒在地。

    慕白大吼道:“告诉我,弗莱亚怎么了?!”

    “……”罗伊撕开了自己的白衬衣,系在了左臂上,冲还在厮杀的三百名特工说:“殁碟那。”

    【殁碟那】……csz的那些杀手们不禁仰天长啸,为首的那个的男子,笑着说:“亚特说得对,你们这群叛徒,活不过黎明!”

    “啊!”慕白一剑刺穿了为首那个人的心脏,“一个不留!”

    三百名特工也扯下了身上的白色衬衣或白毛衣, 在左臂系好之后,抱着必死的心态,完成了一场怒极生悲的杀戮。

    战斗结束后三分钟,他们就纷纷赶到了路边。

    黑沉沉的海水已经退去,从海得对面,两三束浅白色的光束,在这附近来回探照,应该是政府派应急军队过来处理这边的焚烧事故。

    火舌蔓延全岛,这里的一切,看上去光怪陆离。

    c的特工们,隐约看到不远处,正在缓慢向前挪动的两个身影,而其中一个,就是弗莱亚大人。

    “嗑噔”

    “嗑噔”

    “嗑噔”

    ……三百名特工,连同罗伊和慕白,都半跪在路边,左手扣在右肩处,和当初他们宣誓要像弗莱亚大人尽忠,生生世世为c服务的仪式,一模一样。

    韩愈只模糊觉得,前面似乎有很多人,不过这些人全都没有挡她的路,这样就好,她手里还攥着一把没有子弹的小手枪。

    颤颤巍巍从这些人面前经过,罗伊抬起头,原本想看弗莱亚大人一眼,韩愈突然紧紧扣住程远的腰,口齿不清的喊道:“程㊣(4)远……是……我的!”

    因为她过分强烈的捍卫举动,程远的头仰起来,朝后重重倒了下去。

    “程远!”

    慕白刚想上去帮忙,罗伊就拉住他,摇头缓慢道:“不要分开他们。”

    慕白自出生到现在,都没有哭过,他抬手抹掉了泪水,缓慢的点了点头。

    三百名悄无声息的跪在原地,c的人,就算是流泪,也不会发出让魔鬼嘲笑的哭声。

    “程远!呜呜,对不起,你疼吗?程远……”韩愈伸手,使劲揉了揉程远的胸口,“好多血……好多血……”韩愈抽噎中,撕开了自己的衣服,按在程远的胸口,“程远……唔嗯……程远……”

    黑色雪花,开始跟着风回旋起来,韩愈再次扶起程远,从c的特工们让出来的道路,继续向前走,她张开嘴巴,开始给程远的手哈气,“程远,再坚持一下,我们已经出岛了。”

    程仲夏仍旧抱着那个大衣,十几个黑影又回到了他身边。

    “他已经死了。”一名黑影沾沾自喜道,“c也将灭亡。”

    “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你们也别在这儿看着了。尽快找出c所谓的弗莱亚后宫在哪儿?这个秘密基地里,应该有更多好玩的东西。”程仲夏打开车门,坐了上去,车窗上倒映着自己冰凉而兴奋的眸子,他抽出一方白丝帕,好整以暇的擦干净落在鼻端的黑雪。

    当他再次打开车窗的时候,那些黑影也消失不见。

    悠闲的趴在车窗边,他伸出白皙的手,接了几片徐徐落下的雪花,他轻轻一吹,黑雪尘埃落定。